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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中的秦州,已經(jīng)有了炎暑的一點(diǎn)苗頭。在家中還好,但到了外面,尤其是午時(shí)前后,日頭火辣辣的,照得人皮膚發(fā)痛。
在正午時(shí)分,頂著烈日出城,王韶原本就是黝黑的一張臉,被太陽曬得黑里透紅。韓岡也是熱得受不了,要不是顧及著形象問題,都恨不得換上一身短打,而不是穿著寬袍大袖、厚重?zé)o比的公服。
通往西門的大街上,韓岡和王厚緊緊跟著王韶,外圍是趙隆和楊英帶著護(hù)衛(wèi)們守著。他們沒有騎馬,反而是安步當(dāng)車。雖然連韓岡都不知道王韶是搭錯了哪門子的弦,但既然王韶有這份興致,他和王厚這樣的小輩,也只能奉陪到底。
王韶很悠閑的走著,左右看著大街兩邊的店鋪,時(shí)不時(shí)的還走進(jìn)鋪?zhàn)訂枂杻r(jià)錢,顯得興致很高。
“是不是為了市易在查貨價(jià)?”韓岡在王厚耳邊低聲問著,王韶不是愛逛街的性子,何況大熱天里逛街,本就是腦袋壞了才有的蠢事。
“誰知道?!蓖鹾褚矒u搖頭,他的老子心里在想什么,他這個做兒子的有時(shí)也不清楚。
韓岡看著在一間綢緞鋪中,問著一匹碧紗價(jià)的王韶,心中越來越是疑惑。若他真的是為了市易做調(diào)查,應(yīng)該把那個元瓘一起叫來才是,他才是王韶內(nèi)定的主管市易事務(wù)的人選。
從綢緞鋪出來,王韶又轉(zhuǎn)進(jìn)來一間兵器鋪。在西北,為了抵御黨項(xiàng)西賊,官府并不禁止平民百姓攜帶兵器,只要不是硬弩長槍,如長弓、腰刀這些并不犯忌諱。不像中原內(nèi)地,平民出外遠(yuǎn)行,只許帶著樸刀。
這樣的政策,使得兵器鋪也能光明正大在大街上營業(yè)。也就是平民購買弓刀,必須在簿子上加以登記,就像藥鋪賣砒霜等毒藥一樣,都是要登記的。
王韶走進(jìn)的這一間兵器鋪,在秦州城中算得上比較大了。三開間的門面內(nèi),在墻上高高低低掛了不少長弓腰刀。王韶在里面轉(zhuǎn)了一圈,看上了一張弓。招手讓掌柜把弓拿下來,沖著韓岡和王厚道:“玉昆,二哥,你們過來看?!?/p>
“是不是興州的弓?”韓岡看了一眼,便問道。
“官人好眼力,的確是興州造?!北麂伒恼乒顸c(diǎn)頭笑道:“三位官人,這可是小店的鎮(zhèn)店之寶,足足兩石一斗的力道,力氣小一點(diǎn)的根本拉不開?!?/p>
雖然大宋是以弓弩為上。遠(yuǎn)程攻擊,向來在軍中被看得很重。上陣時(shí),卒伍們無論拿著長槍還是刀盾,都少不了帶上一張弓或是一架弩,
但黨項(xiàng)人那邊,也是一向重視弓弩。軍中用弩,黨項(xiàng)人由于技術(shù)原因,造不出力道出眾的硬弩。但長弓的制造技術(shù)就是有名的出色,能造上等弓箭。尤其是興慶府的官造,比起東京城弓弩院的出品,還要高上一等。
在西北,一張興州良弓,往往能賣到十貫以上。韓岡常用的那張,由過世的二哥送給他的一石三斗的戰(zhàn)弓,便也是出自于興州。
“玉昆,你既然認(rèn)出來了,就來試試?!蓖跎卣f著,就把長弓遞給韓岡。
韓岡接過王韶遞過來的長弓,用力拉了一下,纏了馬鬃和人發(fā)的弓弦勒得他手指生疼。果然是張能殺人的硬弓,不是給墻上裝飾用的玩具。
“有沒有扳指?”韓岡問著。
“有!有!”店主立刻從店里的角落處,掏出一個牛角做的黑色扳指。
韓岡拿過來套在右手大拇指上。用扳指勾住弓弦,前后弓步站定。右手后扯,左手向外一推,兩膀子一起用力,只見他吐氣開聲:“開!”
就聽著弓身嘎嘎的響了兩下,這張硬弓在韓岡手中被拉成滿月。
“玉昆好神力。”王厚拍手笑贊著。
兵器鋪的掌柜也在說著好話:“官人果然神力驚人?!?/p>
韓岡松開手,弓弦嗡的一聲回復(fù)了原狀。他放下長弓,搖了搖頭:“哪有兩石一,能有一石七八就不錯了?!?/p>
被韓岡戳穿,掌柜仍是一臉笑容,“做生意嘛,這也是正常的。不吹上幾句,本錢早折光了。何況真有兩石的弓,也不是普通人就能拉開的。如官人這般兩膀子有千百斤氣力的人物,秦州城……不,秦鳳路中也沒有幾個?!?/p>
韓岡把長弓遞還回去,又道:“如果掌柜的你弄到兩石二三的硬弓,我倒想要一張,若只是這一石七八,那就算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