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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岡近距離的跟李憲打了照面,也沒覺得他有什么特別。他身材比起王中正要健碩一點,相貌卻樸實得很。除了沒胡子外,李憲跟普通的官員幾乎沒有區(qū)別。
據(jù)說李憲在宮中有著數(shù)得著的箭術(shù),很有些名氣。而他能得同管勾御藥院,在天子面前也定然是極親近的內(nèi)侍。但看他迫不及待要跟著王韶往古渭寨去,又跟毫無架子的跟韓岡拉著關(guān)系、大聲談笑,完全不見宣詔使臣應(yīng)有的高傲。
王韶與韓岡對視了一眼,心中通透,這又是一個王中正。說實話,王韶和韓岡都不喜歡這些閹人,但只要能派上用場,卻沒有放過的道理。
王韶今次去古渭,已經(jīng)不同往日。地位高了,名望漲了,一力反對他的幾人也被他逼著離開了。眼下的王韶正得圣眷,紅得發(fā)紫,出城送行的官員也便為數(shù)眾多。
而郭逵親自來送,也沒有出乎王韶和韓岡的預(yù)料。郭逵在寒暄了一陣之后,對王韶道:“過些日子,等秦州諸事安定,本帥亦要往古渭走走,看看子純的功勞。不知是否有打擾之嫌?”
王韶拱手笑道:“古渭本是秦州治下,太尉撥冗前來,如何能說打擾?古渭上下必灑掃內(nèi)外,靜待玉趾。”
就算沒有這一問一答,依例郭逵也是要巡視秦鳳各處緊要邊寨,他是秦鳳經(jīng)略使,朝廷也不會允許他一直坐在秦州城中。兩人這只是在互相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郭逵表現(xiàn)了自己對王韶足夠的尊重,而王韶則也做了相應(yīng)的回復(fù)。
至少在此時,兩人之間看不到任何裂痕,顯得很是融洽。
王韶僅是去近處的古渭,灑淚賦詩的場面也就沒有出現(xiàn),秦州的官員還是很要臉面。喝過兩杯水酒,王韶、李憲便帶隊走了。
送行的官員目送著一行遠去,都回頭看著郭逵,只有他先回去,其他人才能走。
可郭逵卻不立刻上馬動身,反而叫著韓岡:“玉昆。”
在幾十道尖銳的目光中,韓岡不徐不急的走上前,拱手行禮:“下官在?!?/p>
“陪本帥說說話?!惫觼G下一句,轉(zhuǎn)身就走,韓岡拖后半步也跟了上去。
走在城門前寬闊的官道正中央,道路兩邊的空地上盡是避讓他的行人和車馬。一個人占據(jù)了四丈寬的要道,郭逵卻全無堵塞交通的自覺。
他沉默著向前走著,韓岡則亦步亦趨的追在后面。郭逵不說話,他也不開口。跟在四五丈后,是一群身著青綠的官員,也是不出一聲的跟著走,宛如一場沉默的行軍。
張守約今天也出來送王韶,他看著郭逵在前面踱著步子,也不知他什么時候能走到城門下,便沒興趣跟著做傻瓜——他的身份也不懼郭逵能把他怎么樣——便在路邊找了間小酒店坐下來。李信就跟在他旁邊,張守約讓店家送了點酒菜,李信便幫著斟酒,侍候他吃喝起來。
張守約蘸著醋,吃了兩塊白切羊肉。用筷尖指了指已經(jīng)走了老遠的隊伍,問著李信:“你那表弟是怎么回事,怎么跟郭仲通搭上了?”
李信茫然無知,搖著頭:“小人不知?!?/p>
張守約不滿的瞟了李信一眼。他這個親信從來都是都是話不多,凡事絕不多說多問,守口如瓶,張守約也是看上了他這個性子,才把他從王韶處要來。就是因為李信可靠穩(wěn)重,要不然張守約也不會才幾個月功夫,就這么信任他,把他留在身邊做親衛(wèi)。
但現(xiàn)在連表兄弟的事都推說不知,不管是不曾問過,還是明知卻不說,都讓張守約有些不高興,也有點懷疑李信是不是因為到現(xiàn)在還沒有官身,而在鬧脾氣。
他便又指著遠處的人群,很直率的試探道:“以李信你的武藝才干,還有跟韓玉昆的關(guān)系,王舜臣的位置本應(yīng)該是你的?!?/p>
“命數(shù)而已,各自憑緣?!崩钚判欧穑瑢ψ约旱氖б獠]有半點怨言。
張守約在李信臉上沒有看到半點虛偽,看起來倒是真的不在意。這讓他感到有些愧疚來,道:“再等一陣,到了八九月,西賊肯定坐不住的。到時放你出去掙個功勞,省得外人說跟著我還不如跟著王韶?!?/p>
“謝鈐轄提拔。”李信跪下謝過,卻依然不多說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