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塊然太虛,升降飛揚,未嘗止息。’
此是‘運動絕對性’的另一種表達方法。
‘聚亦吾體,散亦吾體,知死而不亡者,可與言性矣?!?/p>
好罷,這一句根本就是物質不滅論——死也罷,活也罷,肉體不會隨著死去而消失——所以叫做‘死而不亡’。
除了這些之外,韓岡還從筆記上一些張載所說的殘章斷句中看到了量變轉向質變的理論,雖然張載將之稱為‘漸化’和‘著變’。還有與對立統(tǒng)一有關的辯證法的雛形——‘一物兩體……此天之所參。’
雖然張載的言論可謂是詰屈聱牙,不似后世說得那般簡單明晰,可韓岡并不會因此而輕忽視之。因為張載的氣學理論,跟韓岡所秉持的哲學理論有許多共通之處。只要換個說法,甚至可以把原子論、元素論、辯證法等后世的自然科學理論改頭換面的融合進去。而且這些屬于自然哲學范疇的理論,是經(jīng)過千百年無數(shù)人的驗證,其嚴謹性遠高于氣學理論,又能通過實驗加以驗證——也即是符合儒家格物致知的教導。
將后世的自然科學理論打包成氣學,是個很有趣的想法,韓岡覺得其中很有成功的可能。一旦成功,不但張載留名青史的不將僅僅是簡單的四句豪言,他的氣學理論同樣將會流傳后世。而韓岡夢寐已久的權力和地位也將會隨之而來。
韓岡這幾天閑暇之余便是設定計劃表,給自己劃定了時限,打算花上半年時間,將這一包容在氣學中的新理論編寫出來。對于創(chuàng)造一個新理論來說,這個時間不算長,可以說是很短,但對韓岡已經(jīng)足夠。因為他的打算并不是創(chuàng)造一門學術取代氣學,而是用自己已經(jīng)明了的理論去彌補氣學的不足。同時還要留著進步的空間,以供日后逐漸改進。
超前時代半步是天才,超前一步,那就是瘋子。韓岡沒有挑戰(zhàn)整個社會的狂妄,他不是唐吉珂德。他的目標是能保護自己和家人的權位,僅此而已,并不貪心。唯有這一點,他不會為任何事所動搖。
一個能自圓其說的系統(tǒng),要按步驟慢慢來,不可能一蹴而就。同時,這也是給自己逐步提升名望的機會。同時逐漸提升的名望,便能給自己帶來自己想要的權位。權位的提升又能反過來推動學說的推廣。學術和權位,兩者是互相促進。沒有權勢的輔助,一門學說想要散布開去,都是要幾十年上百年的功夫。
韓岡對歷史不甚了解,但也知道理學在歷史上的地位。作為理學始祖的程顥、程頤,卻正是自己老師的表侄——去年自家還見過程頤一面,那是個用嚴肅死板包裝起來的讓人生厭的中年人,挑剔苛刻的目光,讓每一個張載的學生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恐哪處失禮丟了老師的顏面——可就算到了南宋的朱熹那里,理學也沒能一家獨大,甚至還因政治原因被禁止過。
只恨自己當年在火車上閑來無事翻看朱熹的傳記,并沒有深入的去了解其中的細節(jié),見到關于理學的章節(jié)便跳過去,反而對朱熹收尼姑、扒兒媳的八卦關注甚多。這就叫有錢難買早知道,韓岡現(xiàn)在可謂是悔不當初。
靜下心來,韓岡埋首伏案,細心鉆研。等到他稍有成果,書信往來也好,直接去見面也好,新的理論只要能引起張載的興趣。自己在關中士林的名望,也便奠定了第一步。
&:張載被朱熹尊為理學五子之一,與他的表侄程顥、程頤,以及二程之師周敦頤,好友邵雍并稱。但張載創(chuàng)立的氣學體系偏近于唯物主義,而與比較唯心的理學完全背離。這就是北宋各家學派的道統(tǒng)之爭,不但將敵對的學派斬草除根,還要移花接木,將之奪取過來。
在北宋,學術之爭與戰(zhàn)爭并無二致,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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