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馬上會回來的段尋再也沒出現(xiàn)過了,李知音倒是來過一次,草草問了她幾句身體,便說到了將她的房間騰挪給玉姐兒的事情,除此之外便是黃熙來看過她一次。一連五天的時間都沒別的人來探望打擾,剛開始還覺得清凈一些正好,但一個人時間長了難免覺得心中悲涼。幸好唐俊生也同在一家醫(yī)院,如今她傷口恢復(fù)的差不多,雖然須有門外的警員陪同,但能在醫(yī)院內(nèi)走動走動也好過在病房里一個人憋悶。
唐俊生并沒有住在單人病房里,而是和另外一人同住一個病室,中間有隔簾隔開,他是在靠里面的病床。
江從芝剛走過隔簾,就看見床上那張白凈清瘦的臉,雙眼緊閉,鼻間還插著紅綠色的管子,手上吊著點滴,一旁的機器發(fā)出滴滴滴的響聲。原以為因著白玉的關(guān)系,心中多少對他會有怨懟,但看見曾經(jīng)風(fēng)采飛揚的少年此時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心中愧疚難當(dāng),如哽了一塊棉花似得難受。
恍惚間記起地將白玉綁了來威脅他?只要他白兆東守住了龍州,若是能聯(lián)合李濟說不定還能形成包圍之勢。只不過白玉如今落入敵軍之手,他做事更加處處掣肘。而李韋嚴就像猜到他心思似的,又說道:“白都統(tǒng)以為楊帆叛變、李濟失手是巧合嗎?”
白兆東輕哼一聲道:“李司令要是想邀功就打錯電話了,陰險狡詐的小人作為還在這里夸夸其談?!?/p>
李韋嚴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大笑兩聲道:“過獎,若是單靠我還尚不能成今日局面,要謝還得謝謝白都統(tǒng)給我送了人,也不知唐俊生的這些心思謀算是不是也受了白都統(tǒng)的熏陶?”對面一陣沉默,李韋嚴語氣卻越發(fā)輕快起來,繼續(xù)道:“策反楊帆這個主意還多虧了唐俊生,不然這場戰(zhàn)役怎么會行進地如此輕松。”
唐俊生?白兆東唇上的髭須動了動,胸口急急地起伏。唐俊生?不可能,粵軍的部署都是他告訴自己的,不可能。他這么想著,自然也這么脫口說出來:“不可能?!?/p>
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他竟還覺得唐俊生一心向著桂軍的。李韋嚴不由地有點失笑,但也沒有為他解惑的心思,白兆東不蠢,他只要這么一點,他細細一思量自然會覺出端倪?!鞍坠媚锩裁?,白都統(tǒng)還是早日給我個答復(fù)的好,我也好吩咐手下人別讓她磕了碰了?!痹捯粢宦?,便直接撂了電話。李韋嚴是知道兵貴勝,不貴久的道理的,龍州久攻不下對粵軍沒有好處,所以才拿了白玉,再將唐俊生叛變的事說出來給他聽,攻心為上,攻城為下。
在上海的這一些人可沒聽見二人的對話,電話一撂,魏參謀就知道事情按照預(yù)先想的是辦完了。他起身將電話放下,一邊吩咐王紹清道:“接下來幾天把這個女人看好了,也不知道那姓白的對他這女兒有幾分上心,要是過了三天老頭子還將龍州守著,就把這女的賞給你玩了?!?/p>
白玉又羞又氣,呸了他一口,破口大罵道:“下賤的東西用這些下賤的手段!”
魏鐸本來已經(jīng)起身,但見她罵得臟,吸了吸鼻子返回去捏住她的臉,重復(fù)道:“下賤?”
男人帶著煙臭味的口氣噴到她的臉上,白玉下意識地向后退,但男人手勁大得很,將她下頜的皮膚捏得青白:“要不要我讓你看看什么是真的下賤?”說罷就要去解她的衣服。
女人發(fā)了瘋似地大叫起來,一邊哭一邊像蟲一般的前后扭動著身體想要離他遠一點:“你們算什么好漢,就知道欺負…欺負女人…用我去威脅我爹爹…我…我先生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她聲音因為多日的哭喊已經(jīng)有些啞了,但該尖利的時候依舊尖利。
王紹清有些不忍,上前對魏鐸道:“魏參謀…”
但魏鐸就像上了頭,也不知是女人的身子激了他還是女人哪句話刺了他,雙目圓瞪,力大如牛就將她衣裳撕開。王紹清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拉著魏鐸,勸道:“魏參謀長,不是和李司令說好了三天嗎?要是傷了碰了怎么交代啊…”魏鐸氣呼呼將男人一把推開,王紹清砰得一聲摔到了一邊的小桌子上,連著桌上的電話機和茶水一同摔到了地上,乒鈴乓浪一陣響,這才止住了魏鐸的下一步動作。
王紹清之前沒有見過魏鐸這人,只是聽聞過此人性格極端的很,開心的時候能和你稱兄道弟,生氣的時候能抄家伙把你家?guī)卓谌硕伎沉?。王紹清陪著笑道:“魏參謀長何必和她置氣,這邊堂子里有不少美人,一會兒我做東,包您滿意!”
魏鐸涼涼掃了一眼白玉撒了手,冷聲嘲道:“你先生?他都將你爹賣了你還指望他?”
白玉還沒反應(yīng)過來,但王紹清卻吸了一口氣,這魏鐸堂而皇之這樣講出來,豈不是要斷了唐俊生的后路:“魏參謀…”
“怎么?“魏鐸走到門邊,轉(zhuǎn)過身看了看他又看看白玉,說道:“你還真當(dāng)那個姓唐的是朋友了?他都敢將他老丈人賣了,你覺得孫都統(tǒng)敢用他?”
王紹清被他噎得無話可說,他自然是不會在這時候為唐俊生出頭的,二人雖然關(guān)系好,但終究不到能出生入死的地步。而白玉這時卻反應(yīng)過來了,喃喃問道:“什么意思?關(guān)唐俊生什么事?”
魏鐸憐憫地看她一眼,仰仰頭示意王紹清快點出來。白玉心臟開始撲通撲通地狂跳,血液像是著了魔一般在體內(nèi)四處亂竄,手腳漸漸開始發(fā)涼,腦中冷一陣熱一陣的,連著耳朵都有點發(fā)蒙?!笆裁匆馑迹?!”白玉又重復(fù)一句,也不顧身上被撕爛的衣衫,從床上坐起來,見二人要走,竟直接下地一跳一跳地往門口挪,一邊叫喊道:“你說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關(guān)唐俊生什么事?!”
魏鐸已經(jīng)行至門邊,站定回頭看著她道,“唐俊生,是我們的人?!?/p>
門被哐啷一聲關(guān)上,震得她手腳都沒了力氣。白玉撲通一聲坐在地上,腦中忽然渾噩起來,魏鐸和王紹清應(yīng)該沒有走遠,她還依稀能聽見二人又聊了幾句唐俊生,后又嬉笑著說一會兒去哪里找女人。怎么可能呢?爹爹不僅幫他得了綜合規(guī)劃司的位置,還讓他出刊文章…就是為了那個妓子?為了那個妓子,他竟愿做這過河拆橋的勾當(dāng)?而自己,不僅為這樣一個男人做了許多腌臜事,還害得爹爹兵敗,若是爹爹出了什么事…想到這白玉心里就一陣揪疼,鼻尖的空氣竟也開始稀薄起來,連著眼前的事物都看不清了。
她要去找唐俊生問個清楚。這么想著,便扭曲著身子扶著墻邊站了起來,歪歪扭扭朝著地上倒著的桌子走去。白玉瞇了瞇干涸的眼睛,心一橫,咚一聲就倒在那尖銳的桌角上。腹部尖銳的疼痛蓋過了心中哽如巨石的悲痛,白玉就在一片漸漸暈開的血色中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