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多了湯（第1頁）

到吳淞鎮(zhèn)的時候正好將近十二點，雖然元旦有諸多店鋪開門，但畢竟是小鎮(zhèn)，街上也并不擁擠。江從芝隨著陳由詩走到一個賣面的小店前，裹著他的厚襖子，穿著剛買的不合腳的厚靴子。

“張二說這家的牛r0u面很好吃。“陳由詩拉開吧臺的高腳凳將她扶上去。

江從芝順從地點點頭。

這店極小，一個吧臺六張椅子，吧臺后一個五十來歲的小老頭正圍著熱氣騰騰的鍋爐轉(zhuǎn)，見來了客人，立馬端了兩杯熱茶上前招呼：“客人吃點什么？”

“紅燒牛r0u面?！标愑稍娍戳丝磯ι系牟藛握f道，然后又轉(zhuǎn)頭看著江從芝。

江從芝點點頭：“我也一樣?！?/p>

“好叻！兩碗紅燒r0u，日子紅紅火火，鴻運當頭！”那小老頭吆喝一聲，轉(zhuǎn)身一手煮面，一手下牛r0u，嫻熟的身法頗有觀賞x。

二人一時無話，只傳來吧臺另一側(cè)三人的笑鬧聲。天上突然亮光一閃，噼啪兩聲傳來，h燦燦的煙花在天空中綻放，接踵而至的又是幾朵，紅h皆有，街上的人紛紛駐足歡呼，映得鎮(zhèn)子十分熱鬧。

江從芝看得入迷，直到小老頭又吆喝兩聲才回過神。

“鎮(zhèn)上地方小，b不得租界的煙花，你要是喜歡，回去我?guī)憧磦€夠?！标愑稍娍粗粺熁ㄓ车妹髁恋哪樥f道。

她在上海十年有余，又怎么會不曉得這些。近幾年上海的幾家長三堂子一起組了禮花會，凡到重大節(jié)慶都會請?zhí)米永锏募t倌兒表演，最后再由收到賞銀最多的堂子來放煙花，客人們通常為了一起上臺，豪擲百元的不在少數(shù)。江從芝從回憶里慢慢ch0u出思緒，回頭看了看陳由詩淺淺笑了笑：“我也沒那么喜歡，謝謝陳先生了。”

陳由詩感覺得出她的疏離，想到她這些日子經(jīng)受不少苦楚，所以也盡量將心里的不快打散。他清清嗓子說：“我救你出來不為其他。我既拉你下了水，自然也有把你拉出來的義務。你要是想回春滿閣，我也不攔著你。”

江從芝聽罷愣了愣，她原以為伯曼救她出來便是要綁她在身邊做他的暗娼了，畢竟她沒有忘上次見面時他說過的話。江從芝看著男人緊抿著嘴的側(cè)臉，心里不由生了些愧疚感：“陳先生大恩，從芝無以為報?！?/p>

陳由詩見她沒有提春滿閣的事，倒也不b她。眼神輕飄飄的落在她瑩白的臉上，她身上裹著的hse毛領(lǐng)襯著鎖骨，越發(fā)有一種令人忍不住ai憐的沖動。無以為報嗎？怎么會無以為報呢？陳由詩移開眼神，喝了一口手中的熱茶，淡淡說道：“你要回春滿閣，最好等白李二人離開上海，李知音那里我會交代一二?！?/p>

江從芝對他的示好顯然有點無所適從，要是現(xiàn)在行個大禮又有點太過奇怪，可要是不表示什么是否又顯得她不懂感恩？就在她糾結(jié)時，小老頭端了兩碗面放在二人身前：“剛出鍋的紅燒牛r0u面叻！”

江從芝正感恩小老頭的救場，下一秒就被那香味x1引了。面條入口筋道爽滑，牛r0e澤紅亮，幾顆青菜爽脆，湯里的辣子香而不辣，配上幾顆熟脆的花生米，嘴里的味蕾一下子全都被打開?？此z毫沒有風度的埋頭吃面的樣子，陳由詩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這辣子是四川來的，偏香不辣，要是想要再辣一些，我這有湖南的辣子，客官要試試嗎？”小老頭見江從芝吃得歡快，一張布滿褶子的臉上笑得更歡喜，一邊拿出兩罐辣子一邊問到。

江從芝還未咽下嘴中食物，兩腮鼓鼓，搖搖手說：“謝謝。不用了老板，這個辣正好?！?/p>

“來兩碗面湯吧?！标愑稍娨贿吘捉酪贿呎f道。

小老頭應了兩聲，邊盛湯邊和陳由詩說話：“客官說話說得真好，要是不看你，都不知道你是個洋人！”

陳由詩笑了笑說：“我母親是研究亞洲文學的，從小接觸這些多，所以說得好一些?！?/p>

小老頭哎呀一聲，把兩碗面湯端上桌：“現(xiàn)在都是咱們出去學習，洋人學習咱們的倒是少見，您母親真是這個！”說罷咧著嘴朝他b了個大拇指。

陳由詩失笑點點頭，不緊不慢地又開始吃起了面條。江從芝碗里的湯都見了底，一轉(zhuǎn)頭卻見他還在慢條斯理的吃，碗里還剩大半碗面，不禁紅了臉。陳由詩轉(zhuǎn)頭看了看她，她臉se紅潤了不少，嘴唇許是因為辣子紅腫了起來，鼻尖因為熱氣染得紅紅的，配上大大的眼睛，活像一只小兔子。

“還要一碗嗎？“陳由詩問她。

江從芝0了0鼓鼓的肚子搖搖頭：“吃飽了?！?/p>

陳由詩0出一元放在桌上，偏頭和江從芝說：“不知道李濟多久會派人來尋，此地離他宅子不遠，我們還是盡快離開?！?/p>

“找您七角?！毙±项^0出紙幣遞過去。

“不用找了，收著吧。”陳由詩淡淡點點頭，在小老頭一連串吆喝出的吉祥話里摟著她回到了車上。

從這里回去大概要兩個小時的路程，陳由詩回了車上便開始閉目養(yǎng)神起來，直到手肘被人拽住輕輕搖了搖。他睜開眼，nv人皺著眉，眼里滿含羞怯之se，見他醒來，她又輕喚一聲“陳先生”。

“怎么了？”陳由詩看著她眼里的閃躲和羞意問道。

“我…剛剛喝湯…喝多了…”她聲音細若蚊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