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面色各一,一片混亂,賬本交到吳邪手上,吳邪喝了口茶,含住一根煙。
我彎下腰,替他點煙。在他一瞬間的眼神中,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吳邪表演了一手叁叔的神技:摔賬本。
這一手起到了關(guān)鍵作用,代表叁叔怒到極致的表現(xiàn)。氣氛烘托的正好,現(xiàn)場白熱化階段,他這一摔簡直摔得太精彩了,所有人目瞪口呆,潘子也呆滯了幾秒,如果不是我們深知這不是叁叔本人,估計也要嚇得瑟瑟發(fā)抖。
幾個領(lǐng)頭的面色慘白,樹倒猢猻散,沒人再敢有任何意見。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處理了,解雨臣又是一番威逼利誘,眾人紛紛點頭,過了會,便作鳥獸散,倉皇不安,都趕去了各自盤口。
這件事算是暫時擺平了。
我們下樓,我拉開車門,要扶吳邪進車,忽然見到人群中站著一人,是那個少婦。她目不轉(zhuǎn)睛看著我們,眼睛里竟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哀怨。我對吳邪道:“她可能真把你當(dāng)成叁叔了,你怎么辦?”
“不怎么辦,走?!?/p>
“這么無情?!蔽倚Φ?,“現(xiàn)在你可是叁爺,和往日情人見個面,吃個飯,喝點小酒,這不是人之常情嗎?”
吳邪道:“話說的這么大度,我真要跟她吃吃飯喝喝酒,你不得追著我砍啊?!?/p>
我哼了一聲。吳邪擰了下我的鼻子,笑道:“怎么那么酸呢?”
“那還不是因為你,你看見人家看你那眼神了嗎?眼珠子都黏你身上了——前天有戴面具的女人,今天有漂亮的少婦,你真是艷福不淺啊?!?/p>
吳邪聽著就覺得不對,我說完后,干脆笑起來。我問在開車的解雨臣,他笑什么。
解雨臣講:“你醋味都飄到我這來了,把我酸的都要暈了。少說兩句,男人不喜歡控制欲太強的姑娘。”
“我操,我控制欲強——”我趴在座椅靠背上瞪他,“我還不夠心大?”
解雨臣用余光看我一眼。
“哎,你這丫頭。”他似笑非笑,“逗你的都聽不出來?”他從后視鏡看了看吳邪,“該怎么說呢,你還是太單純,什么都不明白?!?/p>
“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字面意思?!苯庥瓿嫉?。
我一頭霧水,解雨臣和吳邪對視一下,兩人像打啞謎似的,都不說話了。過了會,解雨臣道:“有些時候,越愛到極致,可能越會顯得輕描淡寫。絕大部分人也許什么都無法看出來,因為這種對感情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范圍。但你并不能因此說,我感受不到,就是沒有——有些時候,沉默代表著另一種極致?!彼粋€路口拐彎,“這是二爺當(dāng)年告訴我的。你仔細想想,見過這種人嗎?”
我說:“沒見過。”普通人不可能有格調(diào)這么高的情感表達。即使我們?nèi)ψ永锒疾皇瞧胀ㄈ?,但他們的感情,誰又看得清楚、說得明白呢?
吳邪笑道:“你說的這種人,不會是你自己吧?一般人沒這么變態(tài)?!?/p>
解雨臣呵呵一笑,也不說話,眼神頗有深意。
“今天晚上很關(guān)鍵?!苯庥瓿茧S即說道,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xù),“我們剛才的成果,需要有一個變現(xiàn),潘子必須出面,確定到底有幾個盤口是在我們這一邊然后,也就是今晚下半夜,王八邱和老六必須除掉?!?/p>
我心中一驚:“什么意思?”
“事不過夜,這是叁爺?shù)囊?guī)矩,王八邱也很清楚,也不會坐以待斃。”解雨臣說著看了看天,“今晚要下雨,流血的天氣?!?/p>
吳邪笑了笑,“你倒是沒一點害怕?!彼艘幌履樕系拿婢?,好像自言自語,“在這個位置坐久了,有時候自己是人是鬼,大概都分不清。害怕這種情緒,說不好是警醒自己,還是徒增煩惱。但連這種東西都沒了,真是沒什么意思?!?/p>
解雨臣意外地看著他,大概沒想到他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澳阏媸恰苯庥瓿紦u了搖頭,“你和你叁叔有時候真像,但是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有時候你比叁爺還老道,真不知道你這些年經(jīng)歷了什么?!?/p>
我默默看著吳邪,倒沒什么意外的情緒。我想今天如果單靠他自己,大概也能擺平一部分人,但顯然,叁叔這個身份,比他自己出面,要簡單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