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安睡得并不安穩(wěn)。
他迷迷糊糊地做著夢,一會兒是小時候的黎鸚摔倒后哭著讓他抱自己回家,一會兒又是長大的黎鸚,在溢滿血的臥室里冷靜地分割他的身t。
然后他看到黎鸚被趕來的警察帶走,他飄在空中,沒辦法阻止,只能焦慮茫然地跟在她身后。
她似有所感地回頭,往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周聿安好像陡然恢復(fù)實t,落到地面,然后在臺階上趔趄不穩(wěn)——
驚醒。
浴室的水流被開到最大。
周聿安將頭浸入接滿水的洗臉池中,任憑冰涼刺骨的yet涌入自己的眼、鼻、口、耳。
好像把他從現(xiàn)實中剝離。
劇烈喘息間,他抬頭。
混亂急促的呼x1中,他看清了鏡中自己的樣子。
凌亂的頭發(fā)被盡數(shù)捋到腦后,瘦削面龐上,男人神情憔悴頹靡。
眼下是大片的烏青,而眼眶中,紅血絲歪曲扭動著爬上眼白,將那雙本該漂亮的眼睛里的神采吞吃g凈,不留一絲。
放在邊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來,時間顯示凌晨五點十三。
他只睡了不到三個小時。
休息時間嚴重缺乏的大腦抗議著疼痛起來,頭骨好像g脊yu裂的土地,下一秒就要從中豁開血洞洞的口。
周聿安沒采取任何補救措施,毫無生氣地擦g臉上的水漬,回到臥室,動作很輕地換了一身衣服。
中間的床上,黎鸚無知無覺地睡著。
她抱著周聿安離開前塞過去的鯊魚抱枕,臉頰輕蹭著絨被,睫毛安靜闔閉,呼x1勻稱輕淺,一副柔軟無害的樣子。
周聿安站在床頭默不作聲地看了她一會兒,終于轉(zhuǎn)身離開,放慢動作合上門,沒有吵醒她。
“等一下……周先生,你剛剛說什么?”
白se軟裝的心理咨詢室,方涵怔愣地確認自己聽到的話。
周聿安極慢地眨了兩下眼睛,沙啞著聲音重復(fù):“她說,她喜歡我?!?/p>
這絕對是方涵見到過的周聿安狀態(tài)最糟糕的一次,頭發(fā)是一看就沒有打理的凌亂,面容憔悴得嚇人,唇邊還留有新長出來的烏青胡茬,他都忘了刮。
不過b起他的樣子,還是他說出的話更讓人訝異。
方涵突然理解了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不過她還是認真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好,我就直接問了,你覺得她說的喜歡是真的嗎?”
周聿安滯了幾秒,茫然地搖頭:“我不知道?!?/p>
當然,很大的可能是,那根本只是她的隨口胡扯,或者說是達成目的的手段。
方涵看著他頹喪的樣子,心下嘆了一口氣,她為周聿安提供心理咨詢這么多年,自認已經(jīng)盡心盡力地幫他,還是看著他一步步變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