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嵐坦白說:“之序下半年準(zhǔn)備出國,她爸爸在加拿大,所以她過去讀一年高中,再申請當(dāng)?shù)卮髮W(xué)?!?/p>
黎慧敏看了一眼江燧,發(fā)現(xiàn)他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目光定格在哪里。
她接過話,對時嵐柔聲說:“你女兒真優(yōu)秀。孩子這么小,過去也要適應(yīng)一段時間吧?希望她一切順利?!?/p>
等到時嵐離開,黎慧敏坐在江燧床前給他削了個蘋果,看他還沒回神,才出聲勸他:
“燧兒,媽媽知道你很難受,喜歡的人要離開,而且沒和你說,對吧?但是別自己胡思亂想,對方一定有要這樣做的理由。你可以做的,是好好溝通,問她是怎么考慮的,要有耐心,不要亂發(fā)脾氣,要認真聽她的想法?!彼烟O果遞到他手邊,看他接了,繼續(xù)說,“小序很好,你也很好,如果你們互相喜歡,也很好。只不過現(xiàn)在年紀(jì)太小了,所以變數(shù)很多,不要去提前擔(dān)憂和害怕以后的事情。”
江燧眼睛微紅,緊握著手里的蘋果。
“愛上一個人,對方也愛你,這很難得?!崩杌勖羰墙?jīng)歷過地獄的人,但也從那里活著出來了,她看著江燧,說:“說是奇跡也不為過,很多人一輩子直到死亡都沒有體會過相愛。所以也不要太輕易放棄了,好嗎?”
江燧第一次聽黎慧敏說這樣的話,意識到她把他視作一個平等的人,而不是小孩子或者兒子了,他問:
“你愛江濤嗎?”
“愛過?!?/p>
她靠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目光溫和又遙遠,“你爸爸年輕的時候很帥,話少,但人很聰明。就是脾氣不好,工作不如意之后鉆牛角尖,喝酒,就變了個樣了?!?/p>
“人是很容易變壞的,燧兒?!彼男κ掌饋恚Z氣低緩卻篤定,,“一方面是環(huán)境,另一方面是自己心里的僥幸,覺得放縱一下也沒什么,別人總會原諒。結(jié)果就把做人的基本底線都丟了?!?/p>
“媽媽不求你多大出息,本來也對你夠虧欠了。就希望你善良正直,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以后如果有喜歡你、你也喜歡的女孩,就正正經(jīng)經(jīng)和人家戀愛結(jié)婚?!?/p>
江燧看著她的眼睛,說“好”。
第二天,時之序來了。
她穿著簡單的灰色短袖和牛仔褲,背著個黑色的帆布包,看起來和平常沒什么不同。但走近時,他注意到她眼睛下方有些青,像是幾天沒睡好。
時之序也看著他。胡子冒出來了還沒刮,頭發(fā)也亂糟糟的,醫(yī)院發(fā)的病號服有點大,領(lǐng)口敞著,手上貼著剛撕下輸液針而貼的膠帶。
上一次清醒著見面,是和他在樓下親吻著道別,因為得意又得到了她的愛,江燧整個人看起來要多拽有多拽。
現(xiàn)在他看起來比住院前瘦了一圈,眼神里還有很多意味不明的情緒。
時之序坐到他面前,把帆布包放到病床旁邊的小桌上,從里面拿出一個保溫飯盒。
“雞肉粥,番茄炒蛋,還有青菜。”
“報菜名呢?”話剛出口,他就后悔了,但那點莫名的自尊心讓他硬是沒收回去,語氣干巴巴的。
她聽著他話里的諷刺,也有點不舒服,還是忍著情緒繼續(xù)說:
“……我知道我沒來看你有點奇怪?!?/p>
她看江燧好好地活著,還能講點難聽的話刺她,一時間竟生出一種古怪的安心感。那種在手術(shù)室門口感受到的絕望、空落、幾近坍塌的恐懼,像一堵壓得她透不過氣的高墻,現(xiàn)在忽然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