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屋脊望塵（第1頁）

早市時分，鎮(zhèn)子里逐漸熱鬧起來。叫賣聲此起彼落，賣菜的老農(nóng)把菜籃倒在破布上，嘴里吆喝著「剛摘的新菜啊——一文錢三把！」賣魚的大娘則一邊用竹扇趕蒼蠅，一邊笑罵著討價還價的漢子：「你這話說得，讓我虧本賣你不成？」

白嶼雙看著行人與商販間的互動，眼中滿是新奇。凡人如何用銅錢換取食物、怎麼討價還價、怎麼因一顆爛菜吵得面紅耳赤。她也看見孩子們追著紙風(fēng)車跑過泥地，一旁乞丐伸出手討飯，有人給，有人匆匆躲開。更有一次，一名少年在人群中迅速偷走一名富商腰間的錢袋，混入人群，竟沒人察覺。

她那日坐在屋脊上良久，目光靜靜追隨那名男孩至巷中，看見他走進一座破舊不堪的院門，屋內(nèi)坐著幾個年紀(jì)更小的孩子。那一瞬，白嶼雙眉心輕蹙。

這些日子里，她每日也都會看到小春。那個瘦小的nv孩總是天剛亮就背著布包入鎮(zhèn)，手里提著一籃野菜與藥草，有時還帶著陷阱中捕到的野j、兔子或鳥雀。她走路步伐穩(wěn)健，眼神沉靜，在人聲鼎沸中顯得格外堅定。

小春會先去藥鋪，把藥草賣給一位留著山羊胡的老掌柜，那老掌柜總是皺著眉檢查藥材的se澤與乾sh度，語氣不耐：「這茯苓采得不完整，再來我可就不收了?！沟捯綦m冷，錢卻仍準(zhǔn)時給了。

之後，小春會帶著剩下的野味走到市場深處，有時擺在地上兜售，有時換點銅錢再買幾根咸菜和半包米。她極少與人說話，但總會對買她東西的老人或婦人笑笑，那笑容雖淡，卻讓人不由得多看一眼。

白嶼雙靜靜看著這些，像在讀一卷無字的經(jīng)書，也像在認(rèn)識一個她從未踏足的世界。

夕yan落下，她仍坐在那熟悉的屋脊上，天邊染著晚霞，夕yan將整座鎮(zhèn)子涂上一層暖金。她低頭望著手中的一枚靈果，忽然失神地停住了手。這果實晶瑩剔透，蘊含著靈力，可她忽然想起，這些凡人每日辛勞掙來的，不過是一碗稀粥，一顆鵪鶉蛋。這些凡人沒有靈氣，沒有術(shù)法，卻仍然努力活著、賺錢、照顧家人。

她忽地想起自己說過的那句話：「這些生靈依然在各自的世界里綻放?！?/p>

她抬頭，望著天邊幾只飛鳥剪過霞光，嘴角微微彎起，像是懂了些什麼，又似乎，還未懂透。

白嶼雙在屋脊上微微前傾身子，眼神落在街角的那個瘦小身影——小春肩上背著藥草籃，正朝藥鋪方向走去。她的步伐一如往常穩(wěn)定，卻沒察覺，身後一名衣衫破舊的少年正緩緩靠近，腳步輕巧得像只街頭的野貓。

白嶼雙瞇起眼，察覺那少年眼中閃過一抹jg光，他的目標(biāo)——正是小春腰間掛著的布袋。

她心念微動，本可輕描淡寫以靈氣攝住對方，但轉(zhuǎn)念一想，收起靈力，這里是凡界隨便動用靈力是會嚇到人的。

她從屋脊一躍而下，落地?zé)o聲，衣角隨風(fēng)一拂，便隱入人群。她動作乾凈俐落，步伐卻從容無b，沒半點急促之意，彷佛她早就是這城鎮(zhèn)的一份子。

那少年趁著小春在與攤販交談，探手而出，指尖剛觸及錢袋的布口。

白嶼雙忽然伸手，一下扣住少年的手腕，力道不重，卻恰到好處地讓他動彈不得。

「這不是你的東西，對吧？」她聲音清淡，語調(diào)平和。

少年驚慌回頭，一雙眼睛里閃過慌亂與敵意，低聲嘶道：「你誰啊，放手！」

白嶼雙不答，反而將他往旁邊一拉，帶入一處巷口的y影里。

「偷她的錢袋，然後呢？」她看著他，不帶怒意，卻冷靜得讓人心底發(fā)寒。

少年怔住，咬牙不語。

白嶼雙低頭掃了他一眼，眼神落在他打著補丁的衣角與瘦削的手臂上?！甘丘I了？還是有人等你帶錢回去？」

少年眼神閃爍，嘴唇抿得si緊，終究沒說一句話。

她輕輕松開手，那力道一散，少年連忙退了半步，卻沒逃跑，只是低頭，眼神游移。

「去幫藥鋪搬一日的藥箱，他會給你半碗飯和幾文錢，b偷來得乾凈。」白嶼雙淡聲說完，拍了拍他肩膀，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少年愣愣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一時間竟沒有動彈。

白嶼雙回到人群中，身形自然地融入市集。幾步之遙，小春正轉(zhuǎn)身尋找剛才的人流動靜，眉頭微皺。她走上前，仿佛只是恰巧經(jīng)過，語氣平常：「錢袋掛得太明顯，記得往內(nèi)擺些?！?/p>

小春抬轉(zhuǎn)頭看著白嶼雙，她第一次見到如此漂亮的人，不自覺呆楞了幾秒，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警惕，片刻後點點頭：「……謝謝你?！?/p>

白嶼雙嘴角輕揚，沒再說什麼，轉(zhuǎn)身離去。

在她身後，那個原本想行竊的少年，猶豫片刻後，終究還是拖著步子走向了藥鋪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