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問你的名字?!?/p>
方驚愚打斷了他,楚狂不由得打了個寒噤。緇衣青年的眼神似給他兜頭一盆冷水,寒冽徹骨。于是他抿唇半晌,終于還是悶聲道:“楚狂。我叫楚狂?!?/p>
“倒是人如其名?!狈襟@愚淡淡地評價,楚狂仿佛被他的氣勢壓倒,坐在榻上,乖乖地垂著腦袋,像霜打的稼苗。方驚愚又道,“我曾見過你的?!边@話里卻沒半點疑問的味道。
楚狂睜大了眼,慢慢抬起頭,黑漆漆的瞳眸里盈滿了方驚愚的影子。他抿著口,也不知是在心里咂摸著什么滋味,片晌后才從嘴里憋出幾個生硬的字兒:“你?見過我?”
“在醉春園見過,不是么?欲殺玉雞衛(wèi)的刺客。”方驚愚道。
此話一出口,屋里便似要結(jié)了霜花一般。楚狂安靜地凝視著他,然而那漆暗的眼里像是羼了劍光寒影。
寧靜了片刻,楚狂開口狡辯:“呸,什么玉雞衛(wèi)?老子不曾識得!”
“你就滑舌去罷。你做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總而言之,我也不欲同你貧嘴。開門見山地說,我覺得你是個了不得的兇犯,但尚不知你的來歷。所以在我捕到你的蛛絲馬跡之前,你都要與我同進(jìn)同出?!?/p>
楚狂瞪大了眼,這人說的什么玩笑話!教自己一個逃犯拴在一位仙山吏身邊,簡直便似耗子在貓鼻前亂舞。他怒氣沖沖,撇嘴道,“放你娘的狗屁!你憑什么押我在這旮旯窩里,你放我走!”
“憑你的賣身契在我手里?!狈襟@愚冷淡地道,拿出一紙疊得平齊的賣身契子。楚狂立時如拉飽了筋的彈子,跳起來去捉他的手,叫道,“那是強買強賣,不作數(shù)的!何況你又沒去官府錄過我的名,你這是私蓄家奴!”
“為何要去官府?我就是仙山吏?!?/p>
楚狂才從榻上蹦到一半,立時便被鐵鏈拽住了脖頸,喘不上氣,齜牙咧嘴。低頭一看,自己的手腳皆被鏈子鎖得嚴(yán)嚴(yán)實實。他用力啃了一會鐵鏈,險些崩壞牙口,方知自己是才脫了醉春園的虎穴,又入了狼窩。
方驚愚道:“勸你別掙扎了。我特地給你換上了最結(jié)實的玄鐵鏈子,這回木工斧可劈不斷?!?/p>
見掙扎無用,楚狂悻悻地放下鐵鏈,卻仍不死心,爬下榻來。方驚愚盯著他,滿眼的戒備,防他突然襲擊。楚狂卻像一只行路無聲的豹,悄無聲息地貼近前來,用牙咬上了他的革帶。
“你做什么!”方驚愚一驚,慌忙搡開他,卻見他又將身子掉轉(zhuǎn),往自己身上亂拱。楚狂說,“說罷,你要怎樣才能放我走?是讓我給你掙黑心子兒,舐你卵泡,還是同你睡覺?”
方驚愚把他推開,眉目雖冰雕玉琢一般,卻隱隱帶了一股火燒板的怒氣:“你覺得我看起來像那愛同男人睡覺的人么?我對你身子沒興趣。”
“真沒興趣?”
“一星半點的心思都沒有?!?/p>
“要不這樣,我同你打一場罷。我若是勝了,你便放我走!”
“我為何要和你斗?好人不和狗斗?!?/p>
方驚愚冰冷地道,眼神卻陡地一閃。他望見楚狂的葛衣胸口累累墜墜,下袴里也鼓鼓囊囊。楚狂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得意地齜牙,“誰說你沒興致的?瞧你那色鬼猴急樣兒,簡直想拿眼神將人剝光!”
“這是什么?”方驚愚摸他胸口。
“這是我的豐乳肥臀?!?/p>
方驚愚將他的衣衫一扯,只見骨碌碌的一通聲響,金柑、柰果落了一地。再抬眼一看屋里的供桌,上頭擺的供果已少了大半,僅余幾只咬得見了核的丹柰,兄長方憫圣的靈位翻倒,上頭掛著一塊果皮。楚狂賊兮兮地笑,撲到地上撿果子,塞回衣里,叫囂道:“你扯掉我的豐乳了!”
突然間,房內(nèi)仿佛刮起了寒風(fēng)。方驚愚一把捉住楚狂的腕子,聲音里似結(jié)滿了霜花:
“你不是要我同你打一場嗎?”
他的目光如秋冰冷露,寒意逼人。
“好啊,我同你打。”
一箭驚塵
楚狂在方驚愚家安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