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倒的凳子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悶響。
“陳伯我困了先回!”
語速快得像連珠炮,話音未落,身影已如旋風(fēng)般刮過堂屋,帶得門口垂落的舊竹簾一陣噼啪亂響,劇烈搖晃,光影碎亂。
陳憲明后半句“在你這個年紀(jì),都已開堂坐診,給你娘下聘了……”
被生生噎在喉嚨里,飄散在空氣中殘留的女兒紅酒香里,徒留一臉錯愕的老人,對著晃動的竹簾和桌上猶在旋轉(zhuǎn)的空酒杯。
陳浩奔走在田間小徑上,腳步急促,帶起的夜風(fēng)驚擾了道旁沉睡的流螢,一時間,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幽綠光芒從他周身騰起,又紛紛揚(yáng)揚(yáng)如碎玉般散落。
直到砰地一聲撞開自家那扇吱呀作響的陳舊木門,后背抵住冰冷的門板,他才驟然停下。
喘息稍定,一絲荒誕的笑意卻忍不住爬上嘴角。
“呵……”
這亡命奔逃般的狼狽勁兒……可不就跟七八歲時,為了躲開非覺得他“體虛體寒”、端著碗黑乎乎苦藥湯滿村追著他喂的王嬸子時一樣嗎?
光陰啊……
和衣倒在老舊的榆木床上,月光慷慨地透過破損的窗紙,在他微微攤開的手掌上投下幾枚圓形的、如銅錢般的光斑,微涼。
疲憊感如同潮水席卷上來,意識在溫暖的月光里漸漸模糊。
朦朧間,光影交錯。
父親背著磨得油亮的藤編藥箱推開柴扉的身影,母親坐在昏黃油燈下,針尖在粗布上穿梭的細(xì)密剪影……與剛剛酒桌上陳伯那張關(guān)切帶笑、皺紋舒展開的面容緩緩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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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zhèn)邪師
最后一絲清明的光即將熄滅時,他蜷曲的手指無意間觸碰到了枕下的一件硬物。指尖拂過那熟悉的、被摩挲得無比順滑的木質(zhì)紋理。
那是幼時父親為哄哭鬧的他,親手削的,一把小小的、拙樸的榆木劍。
晨光尚未驅(qū)盡最后一縷夜色,陳浩已草草咽下幾口米粥,推開書房那扇木門。
空氣中漂浮著書籍特有的、混合著塵粒與時光的微澀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