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霞姐正坐在竹籬下編花環(huán),指尖纏繞的野薔薇忽然斷成兩截。
霞姐雖然早打定了跟溫羽凡私奔的打算,但知道家族危難,她又怎么真的能狠下心不管不顧。她咬了咬紅唇,將花環(huán)扯得粉碎:“凡哥,我得回趟周家。”嗓音里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然,卻又藏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溫羽凡正在溪邊拿著樹枝練劍,聽聞此言后沉默片刻。
周家雖然對于溫羽凡來說并沒有什么大恩情,但至少在危難時候他們收留過他一段時間,于是溫羽凡便將手中樹枝一扔:“我陪你去。”
金滿倉蹲在旁邊剝橘子,聞言立即把橘子瓣往嘴里塞:“我也去!你們?nèi)ツ膬何胰ツ膬?!?/p>
橘汁順著他的胡茬往下淌。這個總把“大富大貴”掛在嘴邊的漢子,此刻拍著胸脯的模樣,倒像是要去赴一場豪宴。
三人來辭行時,閑云居士正蹲在墻根逗弄那只三花老貓。
老貓懶洋洋蜷成一團,尾巴尖兒掃過他指間的狗尾巴草,驚起幾點浮塵。
“要走了?”他頭也不抬,草莖在指尖卷出個毛茸茸的弧。
三人躬身一禮,溫羽凡道謝:“這段時間,多謝前輩照顧了?!?/p>
檐角漏下的光斑里,忽然飛來個青灰色酒葫蘆,溫羽凡一把接住。
酒鬼老頭靠在門框上打酒嗝,渾濁的眼珠斜睨著眾人:“這酒烈,慢點喝?!?/p>
溫羽凡指尖觸到瓶身上凹凸的刻痕——竟像是刀刻的“醉山”二字。
三人對兩位老者再次躬身,霞姐的發(fā)辮掃過青石板:“兩位前輩,告辭了。”
閑云居士望著他們走向樹林的背影,心中一陣空嘮嘮的。
酒鬼老頭不知何時晃到他身邊,往地上吐了口渾濁的酒液:“看你那喪氣相,早知道當(dāng)初別讓他們進門?!?/p>
老居士沒搭話,只盯著三人消失處,風(fēng)過時,樹葉沙沙響,像極了霞姐編花環(huán)時哼的小調(diào)。
“走就走吧?!逼毯罄暇邮苦哉Z。
空落落的院子里,只有檐角銅鈴在風(fēng)里晃出細碎的響。
閑云居士忽然驚覺,原來日日嫌吵的人聲,此后將不再,那期盼已久的寂靜,竟讓他反而有些不適了。
酒鬼老頭又往地上啐了口:“矯情?!笨伤坪J的手卻緊了緊,指節(jié)泛出青白。
遠處傳來金滿倉的笑罵,驚飛了樹上的麻雀。
老居士望著竹林盡頭跳動的衣角,忽然想起自己年輕時送同門下山,也是這樣的秋光,也是這樣的人影。
老貓發(fā)現(xiàn)林中有鼠輩跑過,便一陣風(fēng)似的追了過去。
閑云居士用狗尾巴草戳了戳自己的鼻尖。
“癢?!彼哉Z,卻不知是草葉癢,還是心里癢。
酒鬼老頭已經(jīng)晃回自己的破屋,木門吱呀一聲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