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難以自抑,在雙親的落差對待下獲得滋養(yǎng),與痛苦孵化出的憤恨,於龔曜栩心頭泛n成災(zāi),常壓得他喘不上氣。
沒事的,沒事的。他反覆催眠自己,奮力壓下的負(fù)面情緒,終究在弟弟又一次指責(zé)他不該回來時迸裂開來,一發(fā)不可收拾。
那天的他,舍了爺爺?shù)慕虒?dǎo),反過來追趕弟弟,嘴中大喊:「明明那是我爸媽,不是你的,為什麼我要全讓給你?」
龔曜栩不知道弟弟從未被告知真相,也不知道他的病禁不起劇烈變化的情緒波動。等怨忿發(fā)泄完,他回神,弟弟已經(jīng)倒在地上,啞著嗓子喊救命。
爸媽仍然姍姍來遲,這回他們顧不上詢問狀況,驚慌地跑到弟弟身邊,渾身發(fā)抖翻找藥袋、撥打電話,全程沒多看他一眼。
救護車呼嘯而至,聞訊而來的鄰居長輩們簇?fù)碇艿苌宪?,他如浮萍尾隨人流,飄飄蕩蕩跟著跑了一整晚醫(yī)院,總算盼到弟弟無恙的消息。
這期間,長輩們沒人罵他,還反過來安撫,說都是爸媽的錯,這柔軟姿態(tài)\竟b怒罵更叫他難受。
龔曜栩不傻,怎麼會看不出他們憐憫面容下,藏在眼中的復(fù)雜情緒,對孩童難以啟齒的質(zhì)問?
後來,他再次見到弟弟,那個孩子消瘦的身t陷在病床中,眼眉間的銳氣褪去,剩下清晰可見的惶恐,整個人單薄到渾身上下只剩骨頭。
他用指尖怯怯地碰了龔曜栩的又縮回,頹喪地說:「對不起。」
對不起,然後呢?
就像陳昀說的,那些糾結(jié)許久的事,真的會在某一刻,變成一場荒謬至極的笑話。
龔曜栩忽地覺得自己很蠢,像個譁眾取寵的劣質(zhì)小丑,耍著無人喜ai的花招,說著無禮至極的玩笑,將喜劇演成了悲劇。
所以,這就是當(dāng)壞孩子,試圖爭取的下場嗎?
他不懂,卻畏懼起在父母面前出頭,和弟弟爭寵,將自己活成了爺爺渴望的模樣。
隨著年歲漸長,龔曜栩花了很多氣力,才明白當(dāng)時的痛苦從何而來──從未擁有就算了,偏偏他確實能感受到來自父母的ai,遠(yuǎn)不如弟弟擁有的多,不平衡油然而生。
求而不得是一件痛苦的事。有時候,他甚至?xí)M謰尣⒉籥i他,這樣他才不會在明確的差別下煎熬,一再估算自己的價值。
龔曜栩常覺得心中有個黑洞,時刻叫囂著空虛,理智又讓他懂得節(jié)制,披起乖巧有禮的外皮,在旁人的夸獎中汲取安慰,確認(rèn)自己的存在絕非天生次人一等。
每當(dāng)這時,他都會想:倘若世界上真有一個人,會連被眾人嫌棄,禁止出現(xiàn)的那個龔曜栩一起呵護且喜ai著,他一定也會深ai於他,用盡全力。
像是意識到自己的話題過分沉重,龔曜栩換了語氣,學(xué)起汪兆邦的浮夸,說:「畢竟是我初戀,夢幻點也正常吧?」
陳昀沒馬上應(yīng)聲,龔曜栩輕笑幾聲,想狼狽略過脫口而出的失控話題,「對了,你劇本背得……」
陳昀也打斷他,說:「你在說什麼廢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