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叔記得,他第一次見到龔曜栩,是在秋天的尾聲,清風(fēng)微涼,一刮能帶起滿地沙塵。
就在龔家老宅的院子,枝葉泛h的樹下,龔老頭抱著長孫,朝好兄弟笑嘻嘻地說:「我孫子可ai吧?」
「跟你長得不像當(dāng)然可ai?!巩吘故呛糜?,他挺捧場,抓了個小玩偶湊過去,「曜栩乖呀,看h叔給你帶了什麼玩具?!?/p>
聞言,龔老頭不開心了,「都是爺爺?shù)哪昙o(jì)了,好意思讓我寶貝孫子喊叔叔?」
「就憑我b你小十歲。」h叔嚷嚷,拌嘴不忘晃動手上的小玩偶,「曜栩想不想要呀?」
他逗弄得起勁,龔曜栩理都不理,逕自揮舞r0u嘟嘟的手臂,一把推開他,小手一逮,接住旋落的枯h落葉,又捏得粉碎。
他當(dāng)時就笑了,之後總ai把這件事掛嘴邊,抱怨這小家伙不識貨,可ai嶄新的玩偶不要,倒是搶著抓葉子。落葉這東西,也就看著漂亮,實(shí)則早沒了生機(jī),根本留不住。
那不過是一句戲言,未曾想,接下來好幾年,龔家也如那片落葉,逐漸凋零破碎。
「他爸年輕時在我們那邊很出名,特別優(yōu)秀的一個孩子,和他大伯不一樣。」h叔說:「他大伯勤勞,但人不算聰明?!?/p>
不聰明這說法算保守,實(shí)則是他去外地工作幾回,就闖了幾次禍,被詐騙被出賣,為了收拾爛攤子,老頭倒貼了不少錢。
最後實(shí)在兜不住,只好強(qiáng)制他回老家,去親戚家的小店幫忙,g些不費(fèi)腦的工作。
「其實(shí)平凡何嘗不是一種福氣?」h叔苦笑:「但人呀,很難不去從別人的口中,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p>
那怕成就有差,h叔也不認(rèn)為兄弟倆有高低之分。弟弟雖然頭腦聰穎,和人合作開起大公司,可哥哥在老家孝順父親,照料家人,同樣有其價值。
但不是每個人都會這麼想。
原本鄰居間就有哥哥b不上弟弟的閑言閑語,在龔曜栩爸媽為了沖刺事業(yè),將孩子托付給龔老頭後,更是到達(dá)顛峰。
一個前途看好,未來可期;一個失敗多次,不得不困守老家,最後成為弟弟的保姆。這落差,經(jīng)過無數(shù)人的宣傳,化做龔曜栩大伯無能的鐵證。
「那些謠言就沒人阻止嗎?」陳昀問。
「阻止了還不如直接放生?!筯叔木木地說:「龔老頭沒覺得他大兒子不好,和鄰居說平安就是福。誰知道繞了一圈,被曲解成老頭對他很失望,覺得他乖乖待在老家,不要出去賠錢,就是祖宗保佑了?!?/p>
懂老頭的,和大伯相處過的,能理解這是一個父親對於兒子的期許與祝福。
在看好戲的人眼中,那句話是一個父親對於兒子愚鈍的無奈與妥協(xié)。
「他大伯是好孩子,本就在意從前害老頭賠錢的事,再被那些人天天洗腦自己是拖油瓶,最後……」
h叔沒說完,陳昀已經(jīng)聽懂,頭腦沉甸甸的,許久難以回話。
「他大伯離開後,老頭知道最後送走兒子的謠言源於自己,心理過不去,加上大媳婦懷孕期間喪夫,身t損得厲害,早產(chǎn)大出血,也跟著丈夫走了,他就將所有心力都放到小孫子身上?!?/p>
h叔無奈地笑,指尖抖了抖,艱難按下菸癮:「當(dāng)時曜栩爸媽是要帶曜栩回去的,但老頭知道他們資源好,卻只有余力照顧一個孩子,就選擇留下他,讓他們帶小孫子回去養(yǎng)身t?!?/p>
他曾勸過老友,但龔爺爺一如曾經(jīng)的大兒子,陷入無法擺脫的歉疚之中,認(rèn)為只有剩下的人活得足夠痛苦,才對得去逝去的生命。
事實(shí)是,龔爺爺能不知道,這麼做已經(jīng)本末倒置了嗎?
他明白,卻只想得到用一個錯誤,去彌補(bǔ)另一個錯誤的方式,去弱化自己的無能為力。
對龔曜栩,龔爺爺心情很復(fù)雜。他既擔(dān)心自己走後,小兒子會偏ai親生的,而忽視另一個孩子,又因為剝奪了長孫本該擁有的ai而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