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七）（第1頁）

五年前，在冬天來臨前，龔曜栩回到了本該屬於他的家。

從透天換到社區(qū)大樓，沒了平時玩耍的大院子，他有諸多不適應，其中最讓人難以習慣的，是多了一個生得瘦弱，走路搖搖晃晃的弟弟。

從前在老家，他年紀最小，除了龔爺爺老是叮囑必須要當友ai弟弟、謙和禮貌的孩子外，其他長輩嘴上叫他要乖，實則全讓著他，甚至私下慫恿他，千萬別聽爺爺?shù)脑?，小小年紀就活得拘謹。

撇開嚴厲的爺爺，他日子過得簡單快樂，從沒想過會有一個人，指著他鼻子讓他滾。

搬回父母家第四天，他轉(zhuǎn)好學籍，才被媽媽帶去報到，上第一天學，回家就被弟弟追著打，嘴中哭喊：「你是討厭鬼！都是你來了，媽媽才沒空送我去上學！」

龔曜栩記得爺爺?shù)脑挘猘i護弟弟，不敢回手，不過逃著躲著，抱頭在家中亂跑，小聲回嘴：「媽媽帶我，爸爸帶你，一人帶一個去上學，很合理呀?！?/p>

他那時年紀小，一直以為每個人都跟他一樣，自小就會被長輩叮囑要當乖小孩，當聽到弟弟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控訴，以前自己都是爸媽一起送上學的，憑什麼他回家就沒了，還覺得莫名其妙。

他媽媽帶他去上課，為什麼不對？

沒人給他答案，聽到動靜出來的爸媽，聽完他解釋，沒來得及和弟弟講道理，就被弟弟陡然急促的喘息嚇到，責罵僅剩安撫，「沒事吧？寶貝快聽媽媽的話，我們慢慢呼x1，不要急……」

龔曜栩獨自站在客廳吊燈之下，本該是整個家中最亮的地方，卻被所有人忽略，只能自己0著逃跑中撞上桌角的膝蓋。

好痛，該不會瘀青了吧？

他呆呆地想，傻傻地等，站到腿酸了，弟弟被媽媽半哄半騙帶回房間，爸爸終於發(fā)現(xiàn)了他，在他面前單膝跪地，愧疚地哄。

「曜栩?qū)Σ黄?，你受委屈了吧？」龔爸爸溫聲道：「弟弟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諒他嗎？?/p>

一句「能原諒弟弟嗎？」，讓龔曜栩訴苦的話噎在喉頭，頭腦空空的點頭，乖順地讓爸爸牽回床上躺好。

「第一天上學很累吧？你好好休息，有事找爸爸，知道嗎？」

啪！關(guān)上電燈，龔爸爸離開房間，將兒子留在靜謐且黑暗的屋子里。

龔曜栩沒閉眼，0索著側(cè)過身t，用力推r0u腫起小包的膝蓋，把自己埋在棉被中，在黑暗里自言自語：「沒事的?！?/p>

爺爺說過，當個好孩子，爸媽就會越來越喜歡他，所以沒事的。

很長一段時間，他懷疑自己沒有爺爺說得聰明，學不會當個好哥哥，也成為不了好孩子，才討不到爸媽歡心。

否則，他實在找不到理由，去解釋他費盡心思表現(xiàn)，爸媽駐足在他身上的目光依舊廉價得可憐，弟弟隨意一聲哭啼，就能將他們g走的結(jié)果。

每次看到爸媽拱著弟弟吃藥，說弟弟辛苦了，他總會困惑──那我呢？為什麼我這麼努力，你們還是連我撞疼了都沒發(fā)現(xiàn)？為什麼弟弟調(diào)皮搗蛋，還是能被你們捧在掌心？

不甘難以自抑，在雙親的落差對待下獲得滋養(yǎng)，與痛苦孵化出的憤恨，於龔曜栩心頭泛n成災，常壓得他喘不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