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街上時,但凡稍微細心些觀察就能發(fā)現(xiàn),修無情道的人絕大多數(shù)看起來都不開心。
但理論上來說,他們似乎應(yīng)該是既不能“開心”,也不能“不開心”。
很難想象有人能保持在那種什么也沒有的狀態(tài)里。
岑無月覺得師父說得很對,她得找別的角度來修自己的道,不能盲從他人。
但多多聽取其他修士的想法來打磨自身道心倒是可以的。
“——‘鐵骨鑄玄機,靈樞斬塵羈’,”辭青說,“玄樞城認為,若能制作出與自己百分百相合的靈契偃,人偃合一,便能拋卻肉身、摒棄七情六欲,以無情無惑之勢修行,一日千里,飛升指日可待?!?/p>
“玄樞城認為?”岑無月笑道,“您這么說,想必是還有別的看法了?!?/p>
辭青沒有回答。
她好像是出神了一會兒,視線落在千機房的某處虛空中,凝視片刻才回神道:“我離那扇門也還很遠,或許這輩子也到不了了?!?/p>
“只要靈契偃回到您手中就好了吧?”岑無月想了想,提議道,“以您的學(xué)識,再動手重新做一具靈契偃,應(yīng)當也不會很難的。”
辭青駁斥:“怎么不難,多少人一輩子都做不出一具契偃?!?/p>
那制作難度好像確實是超出岑無月的預(yù)料了。
她想起了其他修士開玩笑時說過的話:“難怪都說一個器修和一個偃修加起來也湊不出十顆靈魄呢?!?/p>
“并非只是指財力?!鞭o青耐心地解說,“你覺得世上能有另一個你嗎?一個與你完全心靈相通、絕對信任、永不隱瞞的人?”
岑無月順著這個假設(shè)想了片刻:“好像是很難哦?!?/p>
“不是很難,是幾乎不存在?!鞭o青說,“偃修制作契偃的過程,就是將這‘幾乎不存在’通過自己的雙手締造出來。這與登天有何異?”
她說著,彎腰用手指一點岑無月剛組裝好的偃甲。
“——你如今也會做偃甲了,應(yīng)當多少能想象一二。”
辭青的手上遍布著繭,每根手指都修長靈活,再微小再易碎的零件,到她手中也聽話得像是她身體的一部分那樣。
岑無月已經(jīng)不是兩天前那個對偃甲一竅不通的自己,因此很明白這最后的兩天時間內(nèi)辭青對這具即將要被投入業(yè)淵的偃甲做的改進有多叫人瞠目結(jié)舌。
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果說這具已經(jīng)失去小師兄神念的偃甲便是沒有米的伙房,那身為巧婦的辭青就是硬生生地憑空做出了一桌飯菜來。
盡管并不是滿漢全席,但也已是能常人所不能。
這樣的辭青卻說修真界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仿佛覺得她自己并沒有什么了不起。
岑無月突發(fā)奇想地問:“現(xiàn)在全修真界最強的人是誰呢?”
“自是太上無相真君?!鞭o青回答時甚至覺得有些奇怪,“不會有第二個答案?!?/p>
確實,岑無月還沒有從任何人口中聽到第二個答案過。
“不過,若只是說近百年的天才,”辭青沉思片刻,隨口報了一串名字,“謝還、曲燃、千嶂夕、星玄度、元悔、沈叩玉……這些都是最近聲名鵲起的?!?/p>
在修真界里,一百年也能算是挺“最近”了。
“還有奚逐云,不過他你已經(jīng)見過了?!鞭o青最后又補充道。
岑無月眨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