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漢子沿街叫罵,“當(dāng)年薛義士為救侯爺丟了命,如今孤兒寡母連口熱飯都吃不上!賤賣宅院,流落客棧!”
排隊的人群嗡地炸開。
挎菜籃的婦人撇嘴:“昨兒還見晁家娘子當(dāng)簪子呢!”
搖扇的書生搖頭:“侯府日進斗金,忒不厚道?!?/p>
流言像滾油濺水,晌午便傳遍八大胡同。
沈嘉歲掀開茶罐聞香時,沈福正跌跌撞撞沖進前廳:“侯爺!薛夫人真把西郊院子賣了!”
“不可能!”沈文淵打翻茶盞,“上月才撥了五十兩月例,怎么會缺錢?”話音卡在喉頭。
賬本白紙黑字記著,晁氏已三月未領(lǐng)用度。
裴淑貞指尖發(fā)涼。那處三進小院是她親自挑的,廊下還栽著晁嫂子最愛的西府海棠。
沈嘉歲摩挲著青瓷盞沿,一臉的淡定從容:“請晁嬸子過來問問便知?!?/p>
一盞茶后。
晁氏邁進花廳,捏著帕子抹眼角:“原是我那侄兒要考岳明書院,束修還差些,只能把院子給賣了…”
“嫂子缺錢怎不開口?”裴淑貞心口發(fā)堵。侯府給晁家的月例,分明足夠雇三個教書先生。
“哪敢再勞煩侯府。”晁氏低頭飲茶,盞中映出她得逞的笑。
昨夜侄兒說了,只要咬死供他讀書,待流言四起,侯府定會迫于輿論壓力,接他們住進侯府。
到時候豈不是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
沈嘉歲忽然輕笑:“晁嬸這云錦料子倒是新鮮。”蔥白指尖掠過晁氏袖口,“聽說南街布莊剛到的貨,一匹要二十兩呢?!?/p>
晁氏手一抖,茶湯潑濕前襟。她強笑道:“舊衣裳翻新罷了。”
窗外蟬鳴刺耳。
“既然要供令侄讀書,”沈嘉歲撫著茶盞上的鎏金紋,“侯府明日便請岳明書院的山長過府,也好叫我們知道束脩幾何?!?/p>
晁氏臉色霎白。
冷汗順著脊梁滑下,帕子快絞成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