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腹取證
“歲歲?”沈文淵遞來瓣橘子,“嘗嘗,用銀霜炭烤的?!?/p>
沈嘉歲望著父親指尖炭灰,忽覺喉頭發(fā)緊。這王朝如張著血盆大口的巨獸,躺平是死,爭權(quán)亦是險棋。
她接過橘子輕聲道:“若大哥真外放去當九品縣令,爹可會答應(yīng)?”
“由他去?!鄙蛭臏Y往炭盆里添了塊沉香木,“你祖父當年把我踹去隴西時,可比這狠多了?!?/p>
青煙裊裊升起,模糊了他眼角的細紋。
書房突然傳來重物墜地聲。
沈嘉歲提著裙裾跑去,見沈鈞鈺正踩著《大誥》夠書架頂層的《地方志》。滿地散落著《武經(jīng)總要》,最上頭那本還留著茶漬。
“大哥這是……”
“北疆三州十九縣,總有個富庶之地!”沈鈞鈺鼻尖沾著墨跡,得意地晃了晃《河間府志》,“聽說滄州鹽商出手闊綽,縣衙修得比知州府還氣派!我要考到滄州去!”
沈嘉歲望著他眼底躍動的燭火,突然笑出聲。
大哥雖說沒甚出息,但也是怪可愛的嘞。
她仰頭望著漫天星子,忽見東方有流星劃過。
穿來這吃人的世道,或許就像這顆流星——不知歸處,但總要拼力綻些光熱。
……
沈府上下都默契地沒去皇榜前湊熱鬧。
直到鎏金燙印的請柬送到永定侯府,沈嘉歲才從長公主府的宴帖上得知,今科會元竟是長公主那位出了名的紈绔兒子。
“那小子常跟我們混梨園聽小曲兒!”沈鈞鈺氣得把書卷摔在案幾上,“定是日日躲在書房裝相,真真可恨!”
他焦躁地在屋里踱步,“這回春闈我偏不去湊熱鬧,非把四書五經(jīng)啃透了不可!”
明年秋闈若再落榜,只怕真要被打發(fā)到漠北吃沙。
赴宴這日,永定侯府四口人踩著朱輪馬車來到長公主府。
隔著老遠就瞧見門前車馬如龍,各府家徽在日光下晃眼。
沈嘉歲扶著母親下車時,聽見前頭禮官唱喏:“戶部侍郎賀玉如意一對——”
裴淑貞忽然拽了拽女兒衣袖。順著母親目光望去,燕回時正立在廊下與人寒暄。他今日換了身大紅云紋錦袍,玉冠束發(fā),比往日暗色官服更顯清貴。
似是察覺到視線,他驀然回首,眸中霜雪霎時化作春水。
“歲歲快看?!迸崾缲懹脠F扇掩著笑,“燕大人這身倒像是新郎官…”話未說完就被女兒打斷:“這可是長公主府,母親矜持些!”
宴廳內(nèi)百十張紫檀案幾按品級排開,永定侯府的位置恰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