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表妹說得在理?!迸嵬嶂菇切∨苓^來,輕聲勸道,“今兒家里擺酒,您就讓魏姨娘…”話沒說完,馮氏一暴栗敲在她腦門上:“吃里扒外的東西!到底誰是你親娘!”
這一下敲得狠,裴彤額頭上頓時紅了一片,疼得直掉淚珠子。
“鬧什么鬧!”裴老夫人拄著拐杖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來,龍頭拐往青石板上重重一磕,“賓客都在外頭坐著,你們倒在這演大戲!”
老太太心里跟明鏡似的,裴家樣樣好,就是娶錯了兒媳婦。
馮氏在清河那窮鄉(xiāng)僻壤作威作福慣了,如今回到遍地權(quán)貴的京城,要還這么眼皮子淺,遲早給全家招禍。
院子里桂花香混著酒香飄過來,小丫鬟端著熱騰騰的松鼠桂魚往正廳送。
馮氏被婆婆當(dāng)眾訓(xùn)斥,臉上掛不住,甩著帕子扭身就走。魏姨娘早躲回偏院去了,只剩裴彤紅著眼眶給沈嘉歲遞點心。
裴老夫人正捻著佛珠叮囑小輩,前院突然傳來門房變了調(diào)的驚呼:“大、大理寺卿燕大人到!”
“啪嗒——”
裴老夫人手中的佛珠摔在地上打滾。滿廳女眷慌作迭地整理釵環(huán),裴佑騰扶著太師椅起身時,瞥見兒子裴雍鶴后頸已沁出冷汗。
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燕大人怎么會來?!
莫不是來查案子的!
燕回時踏著青石徑走來,玄色官袍下擺沾著未化的雪粒。
他腰間懸著魚符,在冬日慘淡的陽光下晃得人眼疼。
裴佑騰領(lǐng)著闔家老小快步迎至門前,才要躬身作揖,就見對方將他穩(wěn)穩(wěn)扶住。
“久聞裴尚書高義,今日冒昧登門,還望海涵?!毖嗷貢r拱手時腰間銀魚袋微晃,驚得裴佑騰心頭一跳。
老爺子堆起笑臉招呼:“燕侍郎哪里的話,快請上座?!?/p>
穿過垂花門時,燕回時目光掠過西側(cè)回廊。
沈嘉歲正倚著朱漆廊柱朝他頷首,鬢邊玉簪在暮色里泛著溫潤的光。
自那日得知這人是穿越者之子,她總覺這冷面判官的眉目都透著幾分親切。
裴老夫人忙使眼色讓女眷退下。
裴彤落在最后,回頭正撞見燕回時望向沈嘉歲的眼神——像寒潭里突然躍起一尾金鯉。
“燕大人與嘉歲表姐是不是認(rèn)識?”她扯住馮氏袖口,卻被母親反手攥疼了腕子。
馮氏壓低嗓子:“彤丫頭,方才燕大人往這邊瞧呢。你姑母那頭遲遲不給準(zhǔn)信,這位燕大人可比沈鈞鈺強(qiáng)上百倍!”
她盯著燕回時,“聽說圣上對這位燕大人十分器重,若是你能嫁給他…”
“母親!”裴彤猛地甩開手,芙蓉面上泛起薄怒,“女兒寧可青燈古佛,也斷不做攀附權(quán)貴之事!”
說罷提起裙裁就往內(nèi)院去,留下馮氏對著滿地殘紅直跺腳。
宴席設(shè)在臨水軒,八仙桌上雖擺著時鮮鰣魚并金絲燕窩,眾人卻食不知味。
燕回時慢條斯理地抿著碧螺春,任那些窺探的目光在官袍繡紋上游移。直到更漏指向戌時三刻,方擱下茶盞。
“今日叨擾,除了慶賀裴老爺高升,實則有樁公案要請教。”
他從袖中抽出泛黃案卷,驚得裴佑騰手中象牙箸當(dāng)啷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