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是這后院的總管,一個總是笑瞇瞇的小老頭。與他熟絡(luò)起來,純屬偶然。那天我正在院角摘新開的茉莉,他走來搭話,我只當(dāng)是要訓(xùn)斥我,未曾想,他只是好奇我摘花何用。
當(dāng)聽聞我要做茉莉花餅時,他竟央著我屆時分他一些。閑聊之下才知,他的老家與我姑姑家相去不遠(yuǎn),這茉莉花餅,曾是他入宮前最愛的點(diǎn)心。
后來,我將做好的餅分了大半給他,只給自己留了些許。自那以后,我房里的飯菜,總算能吃到熱的了。
他聽我要去釣魚,并未阻攔,只是嘆著氣告訴我,那湖里雖說有魚,卻邪門得很,從未有人能釣上來過。
然而,當(dāng)他看到我提回的木桶里那幾尾活蹦亂跳的魚時,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末了,沖我比了個大拇指。
說來也怪,姑丈釣魚總是兩手空空,我卻鮮少失手,這或許也算一門天賦。
這日,我照舊在湖邊樹蔭下收桿,正費(fèi)力地從魚嘴里取鉤,一個身著月白長衫的人影,悄無聲息地在我身側(cè)蹲了下來,饒有興味地盯著我桶里的漁獲。那魚線驟然一緊,我心頭剛泛起一絲喜悅,以為是條大魚上了鉤。
誰知一扭頭,那份喜悅便凝固在臉上,驚得我險(xiǎn)些將釣竿脫手扔進(jìn)湖里。
他許是見我這副驚弓之鳥的模樣,反問道:「怎么,本王的樣貌,就如此讓你失態(tài)?」
「不,不是……」
我一邊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一邊手忙腳亂地想放下釣竿行個禮,他卻已然起身,無視我的局促,信步走向不遠(yuǎn)處的一棵華蓋大樹。
他瀟灑地一撩衣袍坐下,從一名黑衣男子手中接過一柄更為精致的魚竿,竟也學(xué)著我的樣子,臨湖垂釣起來。
我本想就此告退,可他那不怒自威的氣場壓得我不敢言語。
見我半晌沒有動靜,他偏過頭來,眼神中帶著一絲探尋,仿佛在問我為何還不繼續(xù)。
我只得壓下滿心的驚懼,重新坐好,動作卻變得遲緩無比,一面磨蹭,一面在心中祈禱各路魚神仙高抬貴手,千萬別來咬我的鉤。
許久,四下里一片沉寂,靜謐得仿佛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忽地,我手中的釣竿猛烈地顫動起來,看這勢頭,定是條不小的家伙。
我能感覺到他審視的目光投了過來,頓時手足無措,慌忙攥緊險(xiǎn)些被拖入水中的釣竿??赡囚~的力道實(shí)在驚人,拉扯得我整個人都快要栽進(jìn)湖里。
「尋七,去幫她一把?!?/p>
那人金貴的嗓音淡淡響起。話音剛落,一道黑色的身影便瞬息而至,從我手中接過釣竿,只手腕一抖一揚(yáng),一條與我小臂差不多長的肥魚便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精準(zhǔn)地落入水桶,歡快地?fù)潋v。
這利落的身手引得他也起身走近,探頭看了看桶里的魚,隨即他蹙眉沉吟片刻,指了指我方才坐過的馬扎:「你,到那邊去?!?/p>
他一聲令下,身旁的侍從們立刻行動起來,三下五除二便將他的全套行頭搬到了我這塊「風(fēng)水寶地」上。
我則局促地站在一旁,看著斑駁的樹影落在他那張如玉雕成的側(cè)臉上,竟一時有些失神。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注視,在他轉(zhuǎn)頭望來的一剎那,我猛地回過神,趕緊扛起我的魚竿,一手拎桶,一手提凳,逃也似的奔向他先前坐過的位置。
為免再生事端,這次我特意留了個心眼,連魚餌都未掛,直接將空鉤甩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