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將我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屋內(nèi)的地龍燒得極旺,暖得有些發(fā)悶,我站在外間,一時竟不敢再向前踏出一步。
「進來?!?/p>
齊王的聲音從內(nèi)室傳來,喑啞低沉,仿佛正承受著巨大的折磨。
我已無路可退,只能懷著滿心忐忑,一步步朝里挪去。
他只著一身素白的中衣,端坐在床沿。雙手死死地撐在膝上,手背青筋暴起,虬結(jié)盤錯。他深深地低著頭,烏黑的發(fā)絲垂落,讓我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下一刻,他猛地抬起頭來,一雙眼眸里像是燃著兩簇瘋狂的火焰,直直地看向我,命令道:「寬衣?!?/p>
我一時怔住。
見我毫無反應(yīng),他竟徑直起身。那身影帶來的壓迫感讓我心頭一凜,求生的本能驅(qū)使我轉(zhuǎn)身,只想奔逃出這方令人窒息的天地。
可他只用了三兩步便追上了我,手臂一攬,便將我打橫抱起。我的掙扎與捶打在他鐵一般的臂彎中,顯得那般微不足道。天旋地轉(zhuǎn)間,我被他帶著一同跌入了柔軟的床榻。
「對不住。」
在我意識沉淪之際,耳畔似有微風(fēng)拂過,攜來三個字,輕得仿佛幻覺。
整整一日一夜,我未曾離開床榻。時間的概念變得模糊,只剩下無盡的昏沉。嗓子因哭喊哀求早已嘶啞不堪,最后,連掙扎的力氣都耗盡,徹底陷入了昏睡。
我病了,一場高燒?;璩林校傆腥饲碎_我的唇齒,將苦澀的湯藥一勺勺灌下。
我又做起了夢。夢里,我又回到了姑姑的小院。阿奶坐在門檻上,手里摘著青翠的菜葉,嘴里絮絮叨叨地講著村里的趣聞。姑姑在灶房忙碌,笑呵呵地收拾著新買的豬骨:「等會兒給你們熬湯煮面。」我聽了,連連點頭,滿心歡喜。
我瞇著眼,安然地趴在阿奶的膝頭,任由她枯瘦卻溫暖的手掌輕撫我的長發(fā)。
「臭丫頭,好好活著啊,我們在家等你?!?/p>
我用力地點頭,將臉埋得更深。
再次蘇醒那日,窗外的積雪已然開始消融,久違的暖陽穿透云層。
小荷見我睜眼,喜極而泣,不住地擦拭著眼角:「主子,您總算醒了?!?/p>
腹中早已空空,我一口氣喝了三碗熱粥,才覺著身上恢復(fù)了些許力氣。
齊王許是得了消息,在我披著大氅,于院中梅樹下曬太陽時匆匆趕來。
乍然見到他,那夜撕裂般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將自己藏進更深的陰影里。
他停住了腳步,未再上前,俊朗的面容上,似乎有一絲愧疚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