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雪緩緩低下頭,目光落在文件上那些冰冷的字句,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像秋風中最後一片頑強的葉子。她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王浩在危急關(guān)頭,不顧自身安危、拼si保護她的畫面——他擋在她身前的堅定背影,他手臂上猙獰的傷口,他那雙即使在絕境中也依舊帶著一絲溫暖的眼眸。他從未對她提出過任何非分的要求,甚至連一句感謝都未曾索取,卻為了她,甘愿冒上生命的危險。而現(xiàn)在,自己又怎能為了茍且自保,就昧著良心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他的身上,讓他獨自去面對那未知的深淵?
曉雪猛地抬起頭,先前眼中的迷茫與無助已被一種決絕的堅定所取代,她的眼神清澈而明亮,直視著律師,一字一句地說道:「律師,謝謝您的好意,但是我做不到。他……他救過我的命,我不能在這種時候出賣他,做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情?!?/p>
律師的眉頭緊緊蹙成了一個川字,語氣中帶著幾分惋惜與不解:「孩子,你真的明白這樣做的後果嗎?如果你不配合,執(zhí)意要扛下這一切,你很可能會因此而承擔所有的法律責任!那將會是你無法想像的沉重代價!」
曉雪輕輕地x1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x1入肺中,讓她紛亂的心緒稍稍平靜了些許。她的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淡,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決:「我明白。律師,我非常清楚這一切可能的後果。但如果,獲得自由的代價是用出賣恩人的方式來換取,那我寧愿去承擔那些後果。我曉雪,雖然只是個普通的nv孩子,但也知道什麼叫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做不到落井下石、背信棄義?!?/p>
律師望著她那張雖然年輕卻異常堅毅的臉龐,張了張口,最終卻什麼也沒能說出來,只能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他從業(yè)多年,見過太多在利益與危險面前選擇趨利避害的人,像曉雪這樣固執(zhí)地堅守著自己道德底線的,實在是鳳毛麟角。曉雪再次低下頭,心中沉甸甸的,壓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卻又奇異地沒有絲毫的後悔。她知道,人生中總有一些事情是無法妥協(xié)退讓的,那是關(guān)於一個人立身處世的根本,是關(guān)於良知與道義的抉擇。
傍晚時分,夕yan的余暉將天空染成一片瑰麗的橙紅。宋蕓拖著灌了鉛般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了家,jg致的小臉上寫滿了難以掩飾的倦意與深深的郁悶。她為了曉雪的事情,馬不停蹄地奔波了整整一天,托了無數(shù)關(guān)系,想盡了各種辦法,卻依然無法將曉雪順利保釋出來,這讓她的心里煩躁得像是壓上了一塊千斤巨石,沉重而憋悶。她有氣無力地推開家門,卻意外地看到父親宋正國正悠然地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手中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清茶,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宋蕓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fā)出驚喜的光芒,疲憊也似乎被驅(qū)散了幾分,她快步上前,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喊道:「爸!您什麼時候回來的呀!我都不知道!」
宋正國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杯底與茶幾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輕響。他抬起頭,目光溫和而慈ai地注視著風塵仆仆的nv兒:「瞧你,這麼晚才筋疲力盡地回來,這一整天又在外頭瞎忙些什麼呢?nv孩子家,也不知道多花點時間培養(yǎng)些高雅有用的興趣ai好,免得等老了回頭看,才後悔年輕時虛度了光y?!顾恼Z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
宋蕓幾步撲上前,親昵地抓住父親結(jié)實的手臂,像小時候一樣搖晃著撒嬌道:「爸!您怎麼能這麼說我呢?我的興趣可多著呢,簡直是琴棋書畫樣樣jg通,只是您平時太忙,沒機會發(fā)現(xiàn)罷了!」她撅著嘴,故作不滿地說。
宋正國被nv兒這古靈jg怪的模樣逗得眉毛一挑,臉上漾起寬和的笑容,順著她的話問道:「哦?是嗎?那我倒要拭目以待了。說來聽聽,我們家蕓蕓這幾天又培養(yǎng)了什麼驚天動地的興趣,也好讓為父開開眼界?」
宋蕓立刻挺直了小小的身板,擺出一副煞有介事的嚴肅表情,一本正經(jīng)地匯報:「報告父親大人!我的興趣ai好,那可是分門別類的,還分靜態(tài)和動態(tài)兩種呢!」
宋正國忍俊不禁,幾乎要失笑出聲:「哦?還有這麼jg細的分類?那我倒要好好聽聽,究竟有多厲害,能讓你如此得意?!?/p>
宋蕓揚起下巴,一臉得意洋洋地回答,聲音清脆響亮:「我的靜態(tài)興趣是睡覺,雷打不動;動態(tài)興趣嘛,就是在睡夢中翻身!」
宋正國被她這番出人意表的回答徹底逗樂了,他伸出手,充滿ai憐地輕輕r0兒柔軟的頭發(fā),笑罵道:「你這鬼丫頭,真是越來越?jīng)]個正經(jīng)樣子了,就知道貧嘴!」
宋蕓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銀鈴般的笑聲在寬敞的客廳里回蕩,將先前籠罩在她心頭的y霾驅(qū)散了不少。父nv倆之間那份濃濃的親情與溫馨的氛圍,彷佛一道暖流,讓白天經(jīng)歷的種種煩悶與焦躁,似乎也隨之消散了幾分。
笑鬧過後,宋蕓收起了玩鬧的神se,表情略微嚴肅了幾分,對父親說:「爸,說件正經(jīng)事,這次回來,有個天大的忙,您可一定要幫我?!?/p>
宋正國臉上的笑容未減,語氣卻多了幾分認真:「哦?能讓我們家寶貝nv兒如此鄭重其事,看來事情不小。說吧,只要是爸爸能做到的,一定全力以赴?!惯@些年來,宋正國因工作原因在官場上幾經(jīng)調(diào)動,職位越升越高,但也意味著與家人聚少離多。為了nv兒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他將妻nv留在了教育資源相對優(yōu)渥的賓城,自己卻常年在外奔波,對於家庭和nv兒的照顧自然疏忽了不少,心中始終存著一份難以言喻的愧疚。因此,對於nv兒提出的請求,只要不是太過出格,他幾乎從來都是有求必應(yīng),想要以此彌補平日里的虧欠。
這時,宋正國的妻子,也就是宋蕓的母親h萍,剛好結(jié)束了在廚房里的忙碌,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從廚房走了出來。聽到nv兒又在向丈夫「搬救兵」,忍不住笑著cha話道:「我看啊,你這輩子最疼最ai的,就是咱們家宋蕓了。瞧瞧,每次只要她一開口,無論什麼事情,你都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yīng)下來,簡直b圣旨還管用?!拐Z氣中帶著幾分嗔怪,卻也透著對丈夫?qū)櫮鏽v兒的理解與一絲小小的「醋意」。
宋蕓立刻笑嘻嘻地轉(zhuǎn)向母親,討好地說:「哎呀,老媽,這您可就冤枉老爸了!他老人家心里最ai的人,那肯定還是您?。∧胂?,他堂堂一個大市長,在外面那是一呼百應(yīng),威風八面,可回到家里呢,還不是被您呼來喚去,頤指氣使,卻從來沒有半句怨言。每次您倆要是鬧點小別扭,他哪次不是抱著必輸?shù)臎Q心,主動承認錯誤?這對您得多好?。∵@叫ai得深沉!」
h萍早已習慣了這個能言善辯、鬼靈jg怪的nv兒,聽了她這番巧舌如簧的恭維,也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說什麼,但心里卻忍不住升起一絲好奇,便順勢問道:「行了行了,少貧嘴。說吧,這次又想讓你爸幫你辦什麼大事了?這麼鄭重其事?!?/p>
宋蕓見狀,便將曉雪今天遭遇的種種變故,以及自己奔波一天卻無果的困境,原原本本地、詳細地向父母述說了一遍,語氣中充滿了對好友的擔憂與焦急。
h萍對於曉雪母nv的情況,平日里從宋蕓口中也早有耳聞,對那個堅強懂事的曉雪,她也抱有著深切的好感與欣賞。曉雪這孩子,從國中時期開始,學習成績便一直名列前茅,品學兼優(yōu),x格既乖巧溫順,又多才多藝,絲毫看不出是來自單親家庭的孩子,反而b許多雙親家庭的孩子更加與成熟。h萍因此十分欣賞曉雪身上那gu不卑不亢的韌勁,并且樂見自己的nv兒宋蕓與這樣優(yōu)秀的nv孩成為摯友。如今聽聞曉雪無辜陷入這樣的困境,h萍心中自然也焦急萬分,希望丈夫能夠利用職權(quán),伸出援手。她看向宋正國,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意味說道:「正國啊,曉雪那孩子確實是個難得的乖巧懂事的孩子,平時也把蕓蕓照顧得很好,我們兩家也算是有些情分?,F(xiàn)在她家里出了這樣的事,我們能幫忙的地方,還是要盡力幫忙,不能眼睜睜看著好孩子受委屈?!?/p>
宋正國聽完妻nv的述說,又見妻子也明確表態(tài),當即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自己秘書的號碼,簡明扼要地將曉雪的事情交代了下去,讓秘書去了解具t情況并著手處理。然而,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他心里b誰都清楚,這件事情,遠非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處理起來恐怕會相當棘手。雖然他名義上是賓城市的一把手,是這座城市的最高行政官員,但那位副市長趙毅,卻是賓城本土勢力盤根錯節(jié)的代表人物,在當?shù)亟?jīng)營多年,掌握著相當一部分不容小覷的實際權(quán)力,而且據(jù)說其背後,似乎還有來自燕京方面的強y靠山。過去,并非沒有外來的市長試圖與他掰手腕,但最終的結(jié)果,大多都是碰得一鼻子灰,狼狽不堪地下臺收場。宋正國自己初來乍到賓城,根基未穩(wěn),對方是否會賣自己這個新任市長的面子,尚且是個未知之數(shù)。更何況,聽nv兒的描述,這件案子似乎證據(jù)確鑿,對方占盡了法理上的優(yōu)勢,他想要介入g預(yù),更是難上加難,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火燒身。不過,在妻nv面前,他還是要盡可能地顯得積極而有把握一些,以免讓她們擔心失望。
然而,宋正國心里更明白的是,與曉雪這件事相b,自己眼下還有一件更為棘手、也更關(guān)乎自身安危的重大事情亟待處理,因此,他估計在曉雪的事情上,恐怕很難真正全身心地投入所有jg力。就在白天,他曾ch0u空秘密打電話給一位遠在燕京醫(yī)學院、在毒物學領(lǐng)域極具權(quán)威的老朋友,將自己近來身t出現(xiàn)的一些異常癥狀詳細地告知了對方。電話那頭,那位專家在仔細聽完他的描述後,語氣異常嚴肅且非常確定地告訴他,根據(jù)他的經(jīng)驗判斷,他極有可能已經(jīng)中毒,并且強烈建議他務(wù)必盡快秘密前往燕京,做一次全面而詳細的身t檢查,以便確診并及時治療。因此,宋正國早已在心中默默計劃,在處理完眼前賓城這些紛繁復(fù)雜的公務(wù)之後,便要立刻向上級請假,秘密飛往燕京,去解決這個潛伏在自己t內(nèi)、如同定時炸彈般的中毒問題。這件事,才是他此刻心頭懸著的最重的一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