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1頁）

那天我正在給一個慢性乙肝的病人號脈，手上的病歷還沒寫完，前臺護士突然叫我：“程醫(yī)生，導診臺有個老太太找你?！?/p>

我一出來，就看到她坐在科室門口的候診椅上，她穿了一件褪色的紅毛衣，旁邊那個紅色蛇皮袋格外扎眼。

袋子一松一鼓，像是裝了活物。

我看著她，突然走了神。

她抬眼望我，神色溫吞，像是舊夢醒來的人，正等著我給她一張可以躲藏的臉皮。

我沒說話，等著她開口，她卻一度沉默。

“沒什么事情我先進去了，我還有病人?！蔽肄D(zhuǎn)身準備走。

她叫住我：“七里，你弟要結(jié)婚了?！?/p>

我說：“我很忙，沒空回去參加婚禮?！?/p>

她難為情地說：“不是這個……婚房給他買了，可裝修的錢……你也知道，我們鎮(zhèn)現(xiàn)在地價上來了，首付差五萬還是你爸借親戚湊的，現(xiàn)在實在轉(zhuǎn)不開了?！?/p>

我看著她，靜靜地說：“你想讓我出錢？”

她點頭，眼神發(fā)亮：“你現(xiàn)在當醫(yī)生了，工資肯定不低吧？”

我說：“你生了八個孩子，這筆錢怎么不找前幾個？”

她一下子收聲。

我繼續(xù)：“你知道嗎，二寶在洗腳城做過，三棱被你逼走那年才十四歲，五倍到現(xiàn)在沒戶口，四季做了兩次清宮?！?/p>

她的嘴動了動，像是想說什么，又被我堵?。骸澳阋膊慌涮崴齻??！?/p>

她的眼神終于亂了：“七里，我知道以前對你們幾個不好……可現(xiàn)在是你弟要娶媳婦，我們丟不起人啊?！?/p>

我盯著她：“我是念中醫(yī)學的，你也知道，草藥一生下來就有自己的性味。”

“你選了歸元，他就永遠是你藥罐里最值錢的一味?！?/p>

我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問：“他人呢？”

她猶豫了兩秒：“在后面車上，不敢出來?！?/p>

我點頭：“那就讓他一輩子別出來?！?/p>

我轉(zhuǎn)身回到科室，沒有再理會他們。

6

我弟歸元結(jié)婚那年，是我第一次在微信群里被長輩圍攻。

七姑八姨拉我進群，說什么“弟弟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你是做姐姐的，有出息了也不能忘根”、“家不是講道理的地方，是講親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