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雪青霎時面如土色,顯然在此之前接受總隊問訊的時候并沒有提到這個問題,以至于她也沒想到姜懲的鋪墊居然是為了這個而準備,這個時候再想否認她認識蘭珊已經來不及了,此時此刻,她最后悔的就是自己回答了他的問題。
姜懲見她閉口不言也不逼她,慢悠悠地說道:“彭女士,我得提醒你,有人能在你女兒想試探她父親的時候提供給她幫助,就證明她的生活一直在被監(jiān)視,這種威脅可能來自四面八方,不是把她關在家里就能擺脫得了的,除了警方,沒有任何人能庇護你們的母女,你確定真的要繼續(xù)保持沉默嗎?”
“我,我沒……”
“這起橫跨了十幾年的連環(huán)案子在人們不知不覺的情況下已經死了太多人,你和我同為意識到這一點的獨醒人,還打算繼續(xù)保持沉默嗎?就算你能漠視別人的死,難道你為了那點可笑的利益,連女兒都不要了嗎?”
彭雪青咬牙低著頭,冷汗都滴到了桌子上,這時手機“嗡”一聲震動,嚇得她死白的臉色上浮現(xiàn)一絲驚恐,隨即在看清消息后松了口氣。
那是一條來自女兒莊小嬡的信息,語氣很親昵地問她什么時候才能回家,晚餐想吃牛排,希望媽媽能早些回家。
溫馨的日常觸動了彭雪青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不論如何,她都不想失去相依為命的女兒,她抬頭看向姜懲,糾結時被揉亂的額發(fā)散在面前,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她還是開了口。
“是……她的確來過,我剛剛說了謊,其實我認識她,最近也和她有聯(lián)系,她到公司來就是為了找我。”
“找你做什么?”
“……要挾?!迸硌┣喟涯樎裨谑掷?,長長出了一口氣,“我老公婚內出軌,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話,我從小就是個很要強的人,接受不了老公在外面偷腥,我管不住他是因為我自己沒本事,但只要我們互不影響,我也懶得管他約了哪個十八線小明星小嫩模,可我沒想到,那個女人居然會在我面前耀武揚威?!?/p>
“什么意思?!?/p>
“先是有人把我老公的曖昧照片郵寄到我公司,向我勒索一千萬,我為了息事寧人,也是不想家丑外揚,只好湊了八百萬,交錢的那天對方要求我一個人去送錢,地點是在鬧市區(qū),我也沒多心,見到她的時候,她說她變卦了?!?/p>
姜懲語重心長道:“遇到這種事不要想著跟嫌疑人私下交易,一旦開了頭就沒法停下來了?!?/p>
“但她并不是要求加碼,她甚至一分錢都沒收,還打算用錢收買我。”
彭雪青說得不像有假,倒是讓姜懲有些意外。
“她向我道了歉,說她和我老公之間清清白白,那些照片是她從一個跟我老公玩過的小模特手里買來的,目的不在勒索,只是想跟我做筆生意,我當然也是懷疑的,她根本就不認識我,突然說想做什么生意,還用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方式,只會是對騁圣的產業(yè)有想法,所以我拒絕了她,她卻說希望我能再考慮一下,還把那個項目的資料發(fā)給了我?!?/p>
姜懲倒覺著恰恰相反,蘭珊找彭雪青合作,很可能因為騁圣曾是程氏的產業(yè),無論是想從前任家里撬點應得的回報還是別的什么原因,這么做似乎都合情合理,除此之外也不能排除另一種可能,就是基于蘭玲和莊小嬡之間這一層關系。
但如果這個推測成立,那么此前蘭珊與蘭玲“母子”關系不好的說法就要徹底被推翻。
姜懲心里還有疑惑,見彭雪青一臉不安地看著他,又問:“那個項目是什么內容?”
“一個藥廠相關的投資,那公司在業(yè)界已經做得很大,就算我不在這個行業(yè)里混也聽說這支新股近幾年穩(wěn)步上升,她的說法是想逼迫其中一位股東交出股權,就需要以多出半成的價格來收購對方手里的股份?!?/p>
“得不償失,傻子才干。”姜懲不以為然。
“話雖這么說,但這家公司的前途不可限量,不知道多少人虎視眈眈等著入股,要不是這位股東最近周轉困難急需用錢,應該也不會有賣出股份的想法,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筆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p>
“那你為什么不跟她合作呢?像你說的,有便宜不占王……咳!理由呢?”
彭雪青搖了搖頭,眼神里透出一種復雜的情緒,事后姜懲仔細回憶了一遍,才讀懂那是茫然與恐懼并存的無奈。
“我不敢……我考察了那家公司,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我根本就不敢……”
說到這里,彭雪青有些哽咽,一時情緒激動,又落了淚,崩潰般抓著頭發(fā),哭著說道:
“我上大學的時候,學校為了響應教育部的號召,和菁華有一次聯(lián)動,由一名大學生和一名中學生組成一對一的課外學習小組,希望提升學生成績的同時也能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顒拥牡谝淮问堑交S參觀,沒想到在那里遇到了劫持學生的綁匪,他們拿著槍,殺死了一名女學生,之后還發(fā)生了……爆、爆炸……”
化工廠,綁架,爆炸。
數(shù)個熟悉的關鍵詞涌入腦海的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仿佛安靜了。
十年了,姜懲從沒有覺著像現(xiàn)在這樣,距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