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第1頁）

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

“警察叔叔，我好疼……”

熟悉的聲音仿佛觸電般順著神經(jīng)直達記憶深處，推開了封閉已久的大門。

“在‘623’爆炸案中，現(xiàn)場的十八名人質(zhì)是在廠房參觀時遭到劫匪挾持的，當(dāng)時郭天磊和我剛好因為去衛(wèi)生間掉隊，回來時發(fā)現(xiàn)同行的學(xué)生被持槍的劫匪威脅，要求在墻邊抱頭蹲成一排，郭天磊急中生智，把我?guī)У诫[蔽處求援，他向110接警中心報告了我們的方位，很快得到了回應(yīng)，接線員讓我們在原地等待救援，我當(dāng)時對時間的感覺很模糊，可能過了半小時，也可能是十多分鐘，我們沒有等來警察，比救援來得更早的是爆炸?！?/p>

宋玉祗拉了把椅子坐在姜懲身邊，目光從每個經(jīng)歷過那場劫難的當(dāng)事人身上一一略過，他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講述一定會將他們帶回那被死亡的陰影籠罩的，人生中最絕望的一天。

“第一次爆炸發(fā)生的時候，廠房沒有整體坍塌，部分墻體與天花板開裂，我被碎石砸傷，郭天磊不得不帶著我到別處避難，在躲避劫匪和爆炸，尋找出路的同時，我們遇到了一位中彈的警察，當(dāng)時負(fù)了傷的他仍然在向廠房深處走，看到我們后就將我們帶向了相對安全的出口，這個時候發(fā)生了第二次爆炸?！?/p>

朱倩倩等不及他講下去，跺著腳問：“那個時候你們沒能離開嗎？”

宋玉祗閉目搖頭，“路被碎石堵死了，出口的門承受不住爆炸后樓體失調(diào)的重量也已經(jīng)變形，我們被困在了廠房里，只能想辦法找別的出路，那位警察替我處理了傷口，郭天磊也找到了一條不知通往哪里的路，那時我們所處的位置因為爆炸，天花板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塌下來把我們壓在里面，就算前面是萬丈深淵也得硬著頭皮跳下去?！?/p>

似曾相識的描述震動著姜懲的心，盯著宋玉祗翕動不止的唇，他總覺著體內(nèi)有一股被封印已久的力量呼之欲出。

“郭天磊幫著受傷的我和警察先鉆進了坍塌后狹窄的通道，他自己還沒來得及跟上，后面突然追來幾個劫匪，他為了讓我們逃離那里主動斷后，警察本想制止他，但我當(dāng)時傷得太重，如果拋下我去追郭天磊，最后的結(jié)果很可能是誰也活不下來，警察不得不做出決斷，選擇先保下我……槍聲在我們背后響起，很快就是樓體坍塌的巨響……我只記得警察用身體護住了我，半邊身子都被血染透了?！?/p>

姜懲掩住嘴，鼻息間若有若無充斥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他的身體比大腦更先想起了那時的細(xì)節(jié)，控制不住地俯下身去，扶著桌沿開始干嘔。

“別說了，別說了……”

宋玉祗拍著他的背，撫著他的下巴，令他抬起頭來，輕輕吻去了他眼角因不適而擠出的淚水，話音雖柔，卻足以讓在場每一個人都聽清。

他說：“警察叔叔，你答應(yīng)過要帶我回家的?！?/p>

——會帶你找到家的……我會帶你找到家的。

——別害怕，警察叔叔在呢，不過打個商量，我還年輕著呢，別叫叔叔成不成，都把我叫老了。

——等咱們都活著出去以后，你就叫我哥吧，姜懲，這是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懲哥，以前還從沒有人這么叫過我呢。

懲哥……懲哥……

原來那一聲聲獨一無二的呼喚曾是特權(quán)所在，難怪這小子打從第一聲叫他，就是倍感親切的稱呼，難怪在被溫幸川搶了這不可多得的恩寵時，他會惱火到一度失控。

原來早在那時……

姜懲仰頭看著他，喉結(jié)上下滑動，似乎有什么苦澀的東西被一并吞入腹中，苦盡甘來。

“原來，我也救贖過你?！?/p>

“從相識之初，我就一直在被你救贖。”

看著宋玉祗那張與記憶中的輪廓逐漸重合的臉，姜懲忽然很想吻住他深愛的人，就現(xiàn)在。

“所以說，其實你們都是受害者嗎？”

朱倩倩一句話喚回了沉浸在二人世界里的姜懲，沒能在宋玉祗那誘人的唇上叼一口讓姜懲多少覺著有些可惜，只能悻悻放了手。

朱倩倩慢慢站了起來，指著姜懲說道：“既然你是那時的警察，那你一定是無辜的，我剛剛是不是差點兒……差點兒害錯了人？”

姜懲無奈道：“姑娘，我勸過你的，看在你沒有釀成大錯的份兒上，我暫時不追究你剛剛做了什么，所以現(xiàn)在交代還來得及。”

朱倩倩緊張得嘴唇都在發(fā)顫，把蒼白的臉藏在掌心里，不敢抬起頭來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