頸子上的力道放輕了,空氣驟然涌入萎縮的肺腑,姜懲翻身側(cè)倒在地上大口喘息著。
劫后余生的他心有余悸,在重獲新生的一刻他忽然想到了宋玉祗,想到在床上像兇狼啃咬獵物一樣瘋狂占有著他,床下又成了可憐巴巴愛搖尾巴的狗子,想到他侍弄自己時的小心翼翼,想到初心交付的抉擇,繼而想到臨走前那一句約定。
如果說在此之前他對江倦還顧念舊情留了余地,因為對方留手而撿回了一條命的他現(xiàn)在則是被完全激發(fā)了血性。
人在生死關(guān)頭總會爆發(fā)出難以想象的求生欲,當耳邊響起一聲脆響后他才意識到潛意識里的本能比他自己更想活下去,以至于他隨手抄起玻璃瓶往江倦頭上砸去的時候根本沒想過這一下打下去對方可能沒命。
江倦硬生生挨了他這一下,瓶子應聲而碎,立時血珠順著他的臉頰滑了下來,但他沒有惱羞成怒,只是用一種茫然無措的神情望著他,好似做錯了事的孩子。
姜懲活動了一下快被他掐斷了的脖子,喉嚨里一股股甜腥的氣味往上涌,令人作嘔。
“媽的……”
他罵了一句,活動著僵硬的十指,骨節(jié)一一歸位,那脆響就仿佛催命的詭音。
“讓你兩招還他媽打上癮了,江倦我□□大爺,你他媽敢打老子?!?/p>
從前他對這個人呵護備至,說話都舍不得大聲,現(xiàn)在也算反目成仇了,從前那點小心維系的東西在一夕之間碎成齏粉,再怎么拿不起放不下,也終將化為指間的流沙,抓得越緊,散得越快。
姜懲下手也不再留情,一腳踹翻江倦,拳拳往那人臉上招呼,分明是沖著要他命去的。
可他畢竟剛受過電擊,身體還沒完全恢復,頭幾下打得是挺用力,越到后面越使不上勁,索性把江倦往外一推,自己也靠著墻癱坐下來。
江倦被他打得嘴角滲血,完全沒有還手的意思,像是被這幾拳打回了神智似的。
“要是不解氣,還可以……”
“少廢話,老子自己會打,用不著你教我做事?!彼娊胪蝗恍α似饋恚睦镆还筛C火,“笑什么!”
“我突然想起你上學的時候就是這樣,記得以前咱們?;ǘ颊f你流的血越多,打人就越狠。你有一回見義勇為,幫?;ㄖ品顺值兜拇跬?,自己被人用板磚把腦袋都砸開瓢了,在醫(yī)院縫針的時候我在外面都快嚇沒了半條魂,校花說你一開始猶猶豫豫怕下重手傷了人,結(jié)果一見血就紅了眼睛,把三個人打得站不起來,其中一個還是粉碎性骨折才收手。”
“哦,不記得了?!?/p>
姜懲說得輕描淡寫。其實,他記得。
他記得那回是局麻,他是自己從手術(shù)室里走出來的,一看見那漂亮的?;ㄍ熘氲母觳部蘧兔狭梭H脾氣,半個字都不提自己立了什么功闖了什么禍,上去就質(zhì)問人家這個“?;ā钡拿钦l給封的。
江倦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還記得你給人家小姑娘懟得小臉通紅,丟下句‘校花明明是老子’的渾話就拍拍屁股走了,還成了校里的風云人物?!?/p>
“笑個屁啊,憋回去,鬧心不鬧心?!彼S手撿了塊大的碎片朝江倦扔了過去,故意偏了幾公分,沒砸到人。
江倦的臉上是他最熟悉不過的笑意,回憶起從前也帶著些許曾經(jīng)的少年意氣,看著這樣的他,姜懲很容易掉以輕心,加上身體已經(jīng)超負荷承受疼痛與疲憊的雙重壓力,他也沒力氣再跟人打上一架了。
江倦笑了笑,一摸頭上的血,惡劣地在他臉上蹭了一道。
姜懲忽地愣了,他記起從前做野外求生的訓練時,那人也曾像現(xiàn)在這樣在他臉上抹著濃重的油彩。
那是他與他在一起的第一個夏天。
“小懲,不鬧了,咱們不鬧了,好不好?”江倦貼著他的臉問。
遲疑的一聲“嗯”噎在喉嚨里,不及發(fā)聲,又是一道灼熱的刺痛貫穿身體。
這一次江倦沒再手下留情,加大了電壓,電擊了姜懲足足數(shù)秒。
看著他激顫著倒地不起,江倦眼中的憐惜不減反增。
“小懲,這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