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里用于存放貨物的平臺通常沒什么保險措施,為了方便吊車移動也沒有欄桿防護,金屬和木質的貨箱隔出了一個個狹小的空間,還能看到地上用粉筆勾勒出的他曾經藏身的位置,為了讓場景更加逼真,甚至用紅色的油漆仿造了他當時留下的血跡。
姜懲俯身用兩根手指蹭了一把,沒有完全凝固的油漆卡在指縫里,看起來這個場景完成也不過一天的時間,即使是看起來蓄謀已久的計劃,似乎也沒有多次排演的機會。
“糙,糙得很?!?/p>
簡短地評價了一句,姜懲繼續(xù)向平臺內深入。
當初小童就是順著這條路線沖出來救了他一命,在此之前,里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姜懲打開了手機的前置燈光,緩慢地走在逼仄的過道里,兩側的貨箱擺放得十分擁擠,導致通道變得很狹窄,經常要手腳并用地跨越那些堆積的雜物。
姜懲發(fā)現(xiàn),越往深處走,貨箱與墻壁、地面的顏色就越深,好像火災現(xiàn)場被熏黑了似的,確實營造出了爆炸后的氛圍,甚至很多木質的貨箱本就殘破的,這讓他不得不懷疑這東西根本就是從當年的現(xiàn)場里搬出來的。
時隔十年,案子早就塵埃落定,想要拿到這些證物不是件難事,但光憑程讓一人做得到嗎?他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思索間,姜懲穿過墓道般的甬道,進入了廠房的二層,這里是最先發(fā)生爆炸的地方,破壞也非常嚴重,場地正中最顯眼的位置立著一具白骨化的骷髏,雖然只是塑料制成的假人,在這種環(huán)境下看起來的沖擊力還是非常驚人。
姜懲咬了咬牙上前,發(fā)覺這副骨架是被魚線吊了起來,四肢呈現(xiàn)出一種扭曲的角度,下頜骨也是錯位的狀態(tài),總的來說,如果這是個真人,并且保持著這樣的死狀,生前一定遭受了莫大的痛楚。
真人,生前……
仿佛有一股電流直觸姜懲的大腦,突如其來的尖銳劇痛讓他措手不及,捂著頭跌跪在地上,手指恨不得陷進頭骨里,將那折磨他的疼痛抽離出來。
“……懲,姜懲……快走!”
遙遠而模糊的呼喚漸入耳畔,變了調的男聲愈加清晰,他聽到了。
“……小童,帶著姜懲快走!快把他帶走??!”
那是……誰的聲音?
在激烈的痛楚刺激下,姜懲發(fā)出一聲聲難忍的呻吟,理智在抗拒他打開那扇禁忌的大門,與身體做著激烈的斗爭。
想起來,他必須想起來!
姜懲死死咬著下唇,咬到泛白,滲血,卻毫無知覺,那痛比起靈魂的掙扎簡直微不足道,他不能……他必須……
姜懲驀地睜開眼,充血的雙眼中布滿血絲,失神地望著眼前的一片漆黑。
那白骨仿佛具化出了肉體,呈現(xiàn)在他面前一張逐漸清晰的臉——那是他死在硝煙中的戰(zhàn)友。
孫辰。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黑暗中漸明的人影,小童撕扯著那看不清臉的人,而孫辰則聲嘶力竭地吼道:“帶他走!快帶他走??!”
僵持間,那人喊了些什么,他無法聽清,而接下來對方的反應卻是舉槍,射傷了孫辰。
他不禁屏住呼吸,看著這潛藏在他意識深處的一幕,他瞠目欲裂,只想看清那殺害了他戰(zhàn)友的人是誰。
可當看清對方的臉時,他卻感到足以讓心臟停跳的震驚。
……那是他自己。
十年前,親手殺害了他戰(zhàn)友的人,是他自己。
“不,不……不是這樣的,不可能!”
沒有人能比他更清楚這十年來他受著怎樣的心理煎熬,怎么可能會是他殺死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