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恩睜開眼時,屋頂的土塊已經開始剝落。昨晚那場熱風讓整片外墻冒了裂痕。這里的房子從來不打算讓人住得長久——只要能擋風、擋灰,撐到明天就夠了。
他住在穹頂邊緣區(qū),最外圈、最接近防護罩的地方。從他的小屋往下看,整座城市像一座巨大的羅馬競技場,層層往中心凹陷,排列得整齊又殘酷。每一圈都代表著一種身份與生存機率,而他,在最外圈最上層的區(qū)域,不屬於任何秩序的保護范圍。
這個國家由一層巨大的透明穹頂覆蓋,據說是來自古老文明遺留下的防護科技。整個穹頂之內的運作圍繞著「核心塔」進行,那是圣所、機房、神殿三位一t的存在,也是「神諭」的誕生地。
國王由神諭選出,每一任國王上任時都被宣稱是「神之選中者」。而國王的職責,除了維持秩序,更是每月一次,或有必要時的「緊急神諭發(fā)布日」,由核心塔直接發(fā)出神之意旨,透過全國范圍的影像傳輸機廣播出去,由國王親自宣讀。
然而,核心塔的實際運作并非神只介入,而是由一群被稱為「導能師」的高階技術祭司所c控。他們被人民視為神的左右手,負責能源調度、訊息過濾與神諭發(fā)布。導能師階級根植於科技與神學結合的t系中,幾乎不受世俗法律約束,僅向影子會議與神諭效忠。
在國王與導能師之下,是分布於核心區(qū)周圍的貴族階層。他們來自昔日中產階級的遺裔,如今掌握著具t的行政與軍事權力,代行國王命令,處理穹頂城日常運轉的所有事務。由於國王握有資源與食物的分配權,貴族對其表面忠誠,而國王也依賴他們維系統(tǒng)治。
至於瑞恩所在的「平民階級」,則被固定劃分為兩類??拷诵乃钠矫駞^(qū),雖艱困,仍有機會接觸導能師與貴族的任務與雜務,多半能靠勞力換得尊嚴生活。而最外圍的平民區(qū),則被視為城市機能的廢料區(qū)。這里連正式的食物分配資格都沒有,只能依靠黑市、偷竊與運氣活命。
瑞恩就住在這樣的最邊緣??拷炷弧菍泳Я翢o瑕、仿佛永不破碎的透明防護罩,像一顆倒扣的巨大玻璃眼,將整座城市封鎖在它的注視之中。
他伸了個懶腰,咬牙從土墻邊站起來,昨晚的寒氣讓他的關節(jié)僵y無b。從他破裂的窗洞望出去,城市的其他外圈一樣毫無生氣。這里沒有綠se,沒有水聲,只有si土與h灰的天光。地面如同石板一樣堅y,寸草不生,就算有種子落地,也會被高壓人工氣流吹走。
這是一個沒有未來的地方。
但人還是活著——至少在還能吞下東西、還能翻動眼皮的時候。
瑞恩抓起自己的小刀——一把由舊建筑管道中磨制出來的骨片刀,刀柄纏了布條,是他最珍貴的東西。他從墻後ch0u出一塊破布,披在身上,走出屋外。今天是食物分配日——也許吧。
分配口在這一帶是每天最熱鬧的地方,但絕不是因為希望。
那是一堵灰墻上開出的兩道小窗口,後頭有冷冰冰的聲音機器會依據身分晶片或工作任務,吐出發(fā)霉的乾餅、微溫的湯渣,或什麼都沒有。瑞恩沒有晶片。他只能賭,或者搶。
今天他排在第三十五個。前頭的男人面h肌瘦,背上還背著一個孩子。分配口今天只吐出二十份。
排隊的人群散開了,有人哭,有人罵,有人撲上去試圖撬開機器,結果被兩名穿灰袍的執(zhí)戒者一bang打暈。血流得很快,但也很快就滲進土里,看不見了。
瑞恩沒動。他知道什麼時候該動,什麼時候該縮。他像一只餓狼,等待別人先犯錯。他從未感到羞恥。他只是活著。
他轉身,繞過幾條巷道,走向「舌市」——這里黑市的名字。那里什麼都能換,但沒有錢。
你可以用廢棄的金屬齒輪換針線,用泥土里挖出的導晶碎片換乾r0u,用你手里的火種換一份熱水。但這里最珍貴的東西,是消息。人們說,舌市最會動的是舌頭。也有傳言說,這里曾是情報官與叛徒的交易地,只要你知道什麼,說得出來,那就能換命。
瑞恩今天沒什麼可換的。他只是想看看,有沒有人丟下什麼吃的,或者撿到一片可以做刀柄的鐵。昨天他從垃圾里翻到一塊半y的乾面皮,雖然臭了點,但泡水之後還能咬。他笑著想,那可能是他這周吃到的最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