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露收到過許多歲禮。
還年幼時,嚴厲的爹娘從未在財物上虧待過她,一年一年將她的八寶閣都添置滿了,釵裙首飾、名貴擺件。娘說日后她要出嫁,這些也都不能算作嫁妝,要一直留在家里,若日后她在夫家受了委屈,便回家來,大不了林府養(yǎng)著她一輩子。
除了爹娘,楚淵是將歲禮給她。她說自己已經長大了,不能再收歲禮,更何況他亦不是她的長輩。
楚淵說,你爹娘若在,那么寵愛你,也一定會再送你歲禮。既然他們此刻不在,那便由我送你,也算是不辜負你爹娘對我的期望。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她知道,若一切順利,他登帝位,她就會登后位。
林世并不是什么大世家,林父算是白手起家,起初只是一個小官,被宗親世家欺辱壓迫是常有的事。后來娶了娘,有了她,為了讓這個家能在京中站穩(wěn)腳跟,費盡心思。楚淵是個明主,未登皇位,便能從朝堂上一眾世家膿包中找出一個個有能力亦有野心的人為自己所用,并不在乎其身世地位。
他和林父之間,有著心照不宣的約定。
他登位,雨露予他為后,林家從此也會是皇親國戚。他本該是她的夫君,他原本該給她彩禮,何止是歲禮呢?
眼下,楚潯是第二個了。
回暖玉閣的路上,雨露捏著那枚玉佩,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或許也該像其他御妻那樣,等著與他說說話,祝他這位帝王萬載歲歲無虞,皆得所愿。她沒有向他拜歲,他明明可以來時埋怨她一番,要她拜歲再送她歲禮,可他似乎只是想送她歲禮,并不為那幾聲祝愿。
殿中燈火葳蕤,畫春拿著紅燈籠,正欲交給侍衛(wèi)高掛在殿門口。
她將那枚月棲狐的玉佩放回錦盒讓侍書收好,踩在雪地里一步步向前,道:“我來吧,搬個竹凳來,我親自來掛?!?/p>
畫春忙回過頭,對她認認真真拜了三拜,笑道:“祝我們姑娘今年福備箕疇,萬事順遂?!?/p>
她沒喊她小主,只喚了姑娘。
雨露笑笑,接過她手中紅燈籠:“好了,小丫頭,給你和侍書備了歲禮,等會兒回殿去拿,也給其他人分些銀錢,天太冷,叫大家都回去吧?!?/p>
竹凳搬了來,還剩下幾個來給她拜歲的宮人也都回去,白鶴這兩日替她掌事也累了,院子里便只留侍書和畫春兩人。
她個子矮,拿著紅燈籠踩上竹凳,也還差一截,只好踮起腳尖去勾,侍書和畫春在旁隨時準備扶著她,她也放心。
指節(jié)勾著金絲結,她差一點掛上去,忽得被人從身后抱起來,生生向上提高了一截,讓那金絲結勾在了鐵環(huán)之上,微微晃動。
他懷里沉香冷而熟悉,惹得她呼吸滯了幾息,他便將她抱下竹凳,在她耳邊道:“怎么又過了一歲還是沒長高,踩著竹凳也掛不上,露兒打算一直留在十七歲?”
“怎么就這樣闖進來了?”
沒想到他就這么闖進來,雨露趕緊把楚淵推進殿里,畫春和侍書便替她從外面將門關上。
“不然呢?”楚淵被她推進殿,摸了摸她的腦袋,低頭在她眉心吻了一下,笑道:“你想本王怎么過來?夜里翻你的窗嗎?”
說罷,他抬手摸了摸她松散下來的發(fā)髻,那里本來簪著的流蘇在殿上被抓了下來,現(xiàn)在像是少了些什么似的。楚淵替她將那支用來挽發(fā)的銀簪也取了下來,讓她一頭青絲落下,停在腰間。
“知道那時候,我在想什么嗎?”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