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不必吃了,”楚淵眉峰蹙起,嚴肅道:“那東西你那里還有?”
香雪丸的秘方是一位有名的江湖游醫(yī)所配,將這秘方交于他時,說過只服用兩年便夠,再多服也是過猶不及,還會致使女子氣血虛虧,體弱多病。他從前,只拿她當做一顆棋子,后來即便是生出旁的心思,她也已服了一年的量,不能功虧一簣。
“沒有了。”雨露仰頭喝下杯中的果酒,趴在膝頭,垂眸望向木板的縫隙,聲音細若蚊蠅,“你很在意嗎?其實不過是虛弱一點罷了,即便是死了………”
“不許亂說話?!背Y面若冰霜,抬手將她扣在自己懷中,低頭輕咬她耳垂,“你要陪我一起,我稱帝,你便稱后,史書如何評述,我都不在乎?!?/p>
“不信。”大抵是喝多了酒,雨露微瞇著眼,被他的氣息環(huán)繞住,輕笑著說:“你從前還說要娶我作王妃,現(xiàn)在卻想要我做皇后……”
楚淵沒想到她會記得自己那時的戲言,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痛來,抿了抿唇,在她耳邊沉聲道:“王妃不夠,九龍九鳳冠才配得上你?!?/p>
雨露抬眸,眼波流轉(zhuǎn)著朦朧笑意。
問了一句像是有口無心的醉言——
“你想我做他的皇后,還是你的皇后?”
月上梢頭,如水傾泄,照出他眸中陰翳。
也透過水云軒的窗紙,將帝王玄色的衣袍染上一層寒意。
楚潯坐在主位之上,并未言語,目光幽深如無波古井,讓人瞧不出喜怒。帝王曲起的兩指有節(jié)奏地輕叩茶盞,不緊不慢,卻讓整個寢殿的氣氛都壓抑起來。
沒人敢說話,都在祈禱畫春快點將人找回來。
約莫兩盞茶的功夫,終于從廊外傳來了聲響。
雨露被畫春扶著進了寢殿,腳步輕浮,像踩在云上一般。她雙頰透著殷紅,目光有些迷離,挽起的青絲松泛著落下幾縷,玉簪也快掉落下來似的,儼然一副喝醉的模樣。
踏過門檻時她踉蹌了一下,被楚潯一把捏住了手臂,雨露這才抬頭,瞇著眼睛望他,喃喃道:“楚?。磕阍趺丛谶@兒……”
她身上是畫春在行宮處就替她換上的夕嵐色披風,比那斗篷輕薄,已冷得像結(jié)了霜。楚潯一把將她拉到碳盆邊上烤,聲音冷得嚇人:“你瘋了嗎?”
“大病初愈,寒冬臘月跑出去飲酒?”
他劍眉擰起,薄唇緊抿,像是極力壓抑怒火,卻還是有些失控,抓著她冰涼的手放在碳盆之上,又微微偏頭對著幾個殿中的侍女厲聲道:“滾出去端熱水!再讓你們主子這樣出門,就都滾去掖庭領(lǐng)刑!”
侍書心慌極了,此時剛端了盆熱水來,便迎面和那幾個抖如篩粒的侍女撞上,腳步更快。
“你發(fā)什么脾氣!”身上被烤的暖和起來,雨露反而酒壯人膽似的,掙扎著想從他懷里出來,含糊道:“誰知道你今晚會來啊,你不是應該在,在……”
她話沒說出來,像是忽然清醒了點,又抓著他的手站穩(wěn)了,抿著紅潤的唇,不說話了。楚潯頓了一下,鳳目掃過,示意侍書來替她用熱水擦擦臉。
侍書趕緊將帕子浸濕,覆到雨露臉上,輕擦了擦,趁機小聲提醒她:“小主,陛下等您半個時辰了………”
半個時辰。
自金鑾殿出來,楚潯一路過來,本只想瞧一眼她身子好全沒有,卻不想一等等了半個時辰,這不要命的才酩酊大醉著回來。他似乎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因為朝政以外的事,這么生氣過了。
氣,可又不知道在氣什么,讓他更無處發(fā)泄怒火。
是,還未宵禁,他今夜翻了別人的牌子,她自然可以躲去哪個地方喝酒作樂,他是決計沒有理由對她生氣的。他也不能要求她像苦等帝王的嬪妃那樣守在寢宮,讓他來時便能見到她。
他最氣得不過是她不顧惜自己的身子。
可還沒等他再數(shù)落她什么,雨露便輕輕嗤笑一聲:“等了半個時辰?陛下在金鑾殿待了有半個時辰嗎?果然是疼惜蘭婕妤……”
對她可以像對待床榻之上的玩物,放肆發(fā)泄玩弄和索要,換了真正想顧惜的女子,自然不會那樣百般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