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妃的典儀已被楚潯免去了幾次折騰,但還是免不得要早起。幾個丫頭替她將朝服和首飾都準(zhǔn)備的妥帖,卻誰也不舍得去叫雨露,緊算著時辰好給她睡一會兒。
安排著小宮女輕手輕腳放下熱水,白鶴拿手帕一邊浸水一邊抬頭問:“陛下昨夜沒來,娘娘幾時歇下的?”
“繡了會兒花樣,亥時本歇著了,沒一會兒又醒了,坐在窗前出神了半個時辰?!碑嫶簤褐曇?,往里瞧了瞧,輕嘆:“這兩日總出神,安神香點了也沒用?!?/p>
侍書又拉著兩人往外走了走,仍是輕聲細(xì)語地開口:“娘娘有孕,我這安神香調(diào)得不濃,助益自然微弱,只別夢魘便好?!?/p>
“不然我今夜瞞著娘娘去請陛下?”白鶴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遮得嚴(yán)實的幔帳,聲音更放低些:“陛下這兩日事忙,本是怕來這兒理事擾著娘娘休息的?!?/p>
“且再看看吧?!?/p>
更漏聲過卯時五刻,幾人對視一眼終是要帶著幾個小宮女回到內(nèi)室叫人,誰想還沒走近,倒是里面的雨露先掀開了幔帳。她睡出了薄汗,熱得臉上發(fā)紅,又微蹙著眉,接過畫春倒來的茶一飲而盡。
給她遞了手帕,畫春笑問:“娘娘今個怎么自己起來了?”
“今日事多,昨夜便想著要早起了?!?/p>
林雨露緩了會兒神,發(fā)覺時辰已不早,忙借著她的力起身著衣梳妝。封妃的服制穿著繁瑣,她只得乖乖給宮女們擺弄,梳妝足半個時辰才得以歇口氣,坐在羅漢塌上吃點心,又喝了碗安胎藥,撐在小幾上出神。
好在,只過了不到一柱香,廊外便來人了。
花枝細(xì)鈿的雙鳳流蘇頭冠壓得她走路不得不更穩(wěn)重些,從內(nèi)室走到殿外的幾步路便格外慢。邁出門檻走下臺階時,雨露瞧見不遠(yuǎn)處回廊里楚潯負(fù)手而來的影,對他淺笑一下,便按禮制跪下候駕。
楚潯微蹙了眉,走得更快了。
暖玉閣的人跪了一地,聽陳公公朗聲宣旨時還帶著一點好險沒跟上皇帝步伐的喘。
他尾音剛落下,楚潯便在畫春和侍書之前向雨露伸出手來。雨露抬眼便看見一只手掌,搭上去借力起身時,兩側(cè)鳳尾之下的流蘇在日光下輕晃。她今日上妝太濃,原本嬌俏的臉生生被紅艷的口脂襯得成熟幾分,杏眼邊的粉更是惹眼。
本想瞧瞧她的臉色,如今卻只瞧見美目瀲滟的美人面。
“好看,”將金冊金印交于她手,楚潯稍稍低頭,掌心撫過她側(cè)臉,在她眉眼彎彎時心神俱動,于是湊近在她耳邊又低聲補(bǔ)道:“戴九龍九鳳冠……會更好看……”
灼熱氣息流淌過耳廓每一寸,雨露垂著眼小聲嗔怨:“要壓得臣妾頭疼了?!?/p>
他低笑一聲,叫她扶著自己往殿里回:“只戴這一會兒便疼了?”
若是沒免去那些禮節(jié),要她親自步行至金鑾殿接旨,再去一趟長寧宮給太后謝恩,豈不是更要難受。來日封貴妃還好,封后的典儀卻不知要怎么累她了。
她去更衣卸妝時,楚潯屏風(fēng)后叫住了白鶴,問了她幾句。
白鶴如實答他,眉眼帶著憂慮:“藥倒是喝得很好,只是娘娘這幾日心思重,問了也不肯說,昨夜便沒睡好?!?/p>
楚潯點頭不語,望向她屏風(fēng)后映出的影。
寬袖的外袍落下后,輪廓盡顯。雨露這會兒還沒顯懷,小腹仍是平坦的,身形卻已比從前消瘦了。鐘太醫(yī)昨日給她把完脈給他復(fù)命時還說,熬過頭叁個月不再惡阻,胃口會比現(xiàn)在更好些,不必急于在此時叫她多食。
林雨露是個報喜不報憂的,腹中才一點點大的小東西也是,他在時便處處都好,他不在時便連一碗稠粥都用不到。若不是知道她如此,楚潯也不至于日日都要抽空來陪她用膳。
他思忖時,雨露從屏風(fēng)后出來,臉色倒比他想象的好些,只是緊抿著唇,欲言又止。楚潯最瞧不得她這副有話不敢說的模樣,抬手屏退了內(nèi)室的人。
雨露垂眸時手指捏著袖口:“今日上林苑的人便該回來了……”
他便明白她在想什么,應(yīng)了一聲道:“朕陪你用過午膳再去?!?/p>
“那陛下打算怎么做?”
按理說,春獵早該在四月初結(jié)束,屆時賀長風(fēng)該回北地,長公主也要回江南去,卻因著“桃汛”拖了一個月,又橫出變故來。雨露問過他,心底便又開始緊張,壓低聲音欲言又止:“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