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花魁唐蓉蓉的畫舫。
畫舫似自霧中駛來,舫首精雕瑞獸,隨風扇動的紅綃紗幔低垂,周身飾以繁復精美的紋刻,纏枝牡丹栩栩如生。唐蓉蓉一只手掀起紅綃時仿若有陣陣幽香,她手中撐開一柄畫春花的傘,將幾朵絹花擋在身外,一雙笑意盈盈的桃花目微抬。
歡呼聲漸緩,畫舫內又一女子抱著古琴走出,侍女接過她手中古琴放在檀木案上。她身著紅紗襦裙又以紅紗遮面,挽起的青絲散落了一半。
她像是只為給花魁伴樂,可指尖還未撥動琴弦,案上便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叫好,混在一起。畫舫緩緩渡來,她并未抬眼,也錯過橋上楚潯落在她指尖蔻丹之上時的幽深視線。
雨露的琴技是唐蓉蓉教的,從前不知在紅綃樓為她伴樂了多少回,指尖第一次撥動琴弦之時,便與她舞步相和。
她眼神浮動,落在人眼底仿若淡然慵懶之色,其實不然,是心思不靜。跌跌撞撞尋到唐蓉蓉畫舫時,她將她嚇了一跳,只聽她說了幾句,唐蓉蓉立刻將那位本要為她撫琴伴奏的姑娘叫下了船舫。
林雨露在賭,他不會進紅綃樓冒險。
誰叫這位年輕的帝王取消了那么多的佳節(jié)宮宴,花魁的畫舫入紅綃樓后,樓內便是滿席的官員權貴?;实鄢霈F在此地,夠宮內宮外將他談徹至駕崩,更何況——
險些彈錯一弦,她忙斂下心神,抬眼望向唐蓉蓉這支快跳盡的傘舞,將最后幾弦撥盡。
一曲畢,她們的繡鞋已被淹沒在絹花之中。
眼前一抹紅向著她而來,雨露下意識抬手接住那朵絹花,定睛一看,發(fā)現那紅色的紙絹花已被蹂躪到每片花瓣都綻開,深紅花蕊更是糜爛。
仿若某種極盡淫靡的威脅。
她鬼使神差的心底發(fā)寒,抬眸望向虹橋之上。
自是已找不到那丟花人的影。
畫舫緩緩駛到紅綃樓,她起身時帶走了唐蓉蓉手中的傘,正準備下舫,樓內跑出一位姑娘接應她,在她搭上她手臂時,聽見那姑娘在自己耳邊幾句輕言。
雨露的手抖了抖,一雙杏眼寫滿了無措與恐慌。
那是楚淵托她帶來的信。
“他敢來紅綃樓,便只等有去無回?!?/p>
姑娘捏了捏她的手,笑道:“殿下等著您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