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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底洞
“好個病西施!說話倒夾槍帶棒!”
驚鴻院的海棠開得正艷,衛(wèi)云姝踏進月洞門時,正瞧見春喜捧著鎏金暖爐往西角門去。
小丫鬟發(fā)間新添了支紅珊瑚簪子,在暮色里艷得像凝固的血。
“少夫人?!毕臍g剛要開口說什么,卻被衛(wèi)云姝按住手背。
內(nèi)室門簾落下剎那,夏歡突然重重跪在織金毯上:“奴婢實在看不下去了!世子明知您咳血還去陪那外室聽曲,老夫人表面疼您,暗地里給晏氏送了三回血燕!”
衛(wèi)云姝慢條斯理地撥著炭盆,火星濺在春喜昨日未收走的繡繃上。上頭的百子千孫圖燒出個黑洞,恰似晏茉那日被推下荷塘時瞪大的眼睛。
“夏歡?!彼鋈粚y剪子丟進炭盆,“去把妝匣底層那個螺鈿盒子取來。”
小丫鬟捧著描金盒子回來時,臉上還掛著淚痕。衛(wèi)云姝挑出支點翠步搖插在她鬢邊:“哭什么?該哭的是佛堂里那位?!敝讣鈩澾^盒中密信,封口火漆印著白云觀的蓮花紋。
窗外忽起狂風,卷著海棠瓣撲在萬字紋窗紗上。夏歡盯著信箋上“晏氏胎象有異”的字樣,突然倒抽冷氣:“您早就知道”
“我知道的可不止這些?!毙l(wèi)云姝將密信湊近燭火,“比如春喜哥哥在晏家當鋪當二掌柜,又比如老夫人佛龕底下壓著晏茉的生辰八字?!?/p>
有些戲,臺前幕后總要唱雙簧才熱鬧。
夏歡鼓著嘴,頗有些怨氣地道:“您上月才補了大小姐那套東珠頭面,昨兒二小姐又派人來要紅狐裘,小少爺更過分,開口就要五千兩買什么前朝孤本!”
小丫鬟把鎏金妝匣摔得砰砰響,“咱們帶來的一百六十抬嫁妝,倒填了齊國公府這個無底洞!”
衛(wèi)云姝正對鏡卸下九尾鳳釵,銅鏡里映出夏歡漲紅的臉。
“前日奴婢瞧見”夏歡突然哽咽,扯著衛(wèi)云姝石榴紅裙裾跪下來,“世子帶著晏氏去珍寶閣,買的金鎖片還是從咱們賬上支的銀子!”
窗外海棠被夜風吹得撲簌簌響,衛(wèi)云姝指尖撫過妝臺暗格。那里躺著兩封和離書,火漆印下壓著片干枯的合歡花瓣——大婚那日從合巹酒盞里撈出來的。
“你可知,”她忽然輕笑,拔下發(fā)間玉簪挑亮燭芯,“前日母親找我,說晏氏胎動不安要請白云觀道長?”
夏歡猛地抬頭,淚珠還掛在睫毛上:“您不會真允了吧?那妖道去年給陳姨娘作法,生生把五個月大的男胎給作夭折了!”
“我添了三百兩香火錢?!毙l(wèi)云姝將玉簪斜插進夏歡發(fā)髻,“要道長用朱砂在安胎符背面畫鎮(zhèn)魂咒,你說妙不妙?”
燭火“啪”地爆開燈花,夏歡呆愣的模樣映在鎏金鏡中。
衛(wèi)云姝忽然想起前世這小丫鬟被活活打死時,手里還攥著從晏茉房里偷出來的墮胎藥渣。
“奴婢說正經(jīng)的!”夏歡突然撲到妝匣前翻出婚書,“您和世子尚未圓房,他們倒好意思讓您認外室子!”
衛(wèi)云姝拈起片海棠花瓣揉碎,嫣紅汁液染在婚書邊角:“你瞧這像不像合巹酒?”
她指尖劃過夏歡驚愕的眉眼,“大婚那夜司徒長恭說染了風寒,原來是在榆錢小巷給晏茉描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