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庫房（第2頁）

庫房

另一位身著云紋綢衫的老者緊跟著道：“六福閣承制鳳冠時，三十六顆南海明珠、八寶攢珠金步搖俱是登記在冊，如今該在西廂第二間庫房。”他手中煙桿在夕陽下劃出一道金線，正指向與方才相反的方向。

江蘺膝頭一軟，青石板上的浮塵沾濕在他冷汗涔涔的衣擺上。

司徒長恭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蔡氏鬢邊金鳳銜珠釵的流蘇簌簌亂顫，連司徒飛燕絞著帕子的手都頓在半空。

余下幾位老者次第出列。

當(dāng)最后一位珍寶齋大掌柜說出“前朝青玉夔龍紋鼎當(dāng)在東北角耳房”時，衛(wèi)云姝嫁妝竟散落在國公府東南西北四處庫房。而江蘺先前咬死的“贓物”，此刻看來不過九牛一毛。

馮宏智撫著官袍補丁，渾濁老眼精光乍現(xiàn)：“來人！將嫌犯”

“且慢！”蔡氏霍然起身，掐絲琺瑯護甲將案幾刮出刺耳聲響。她胸口金絲牡丹纏枝紋隨著急促呼吸起伏，活像要掙破錦緞：“不過幾件死物，何至于鬧上公堂？這孩子父母在府里伺候了半輩子，四十得子不容易?！?/p>

“母親糊涂了。”衛(wèi)云姝指尖掠過案上青花茶盞，盞中碧螺春泛起漣漪，“私賣御賜之物是誅九族的大罪?！彼龅剌p笑，鬢邊銜珠蝶簪振翅欲飛，“如今只拿他一人，已是顧念國公府顏面了。”

“嘩啦”一聲，江蘺身下漫開深色水漬。他重重叩首，額頭砸在青磚上砰砰作響：“小的招！都是二少爺讓小的把庫房鑰匙模子偷出來！三月十七當(dāng)?shù)聂浯淦溜L(fēng)換了三百兩，二少爺在千金坊輸了個精光！四月”

蔡氏抓起茶盞擲過去，碎瓷在江蘺額角迸出血花：“滿嘴胡吣！定是你這腌臜貨色栽贓！”

“母親慎言。”衛(wèi)云姝廣袖輕拂，擋住飛濺的瓷片，“馮大人不妨派人去千金坊查查賬目？聽聞賭坊最是認錢不認人?！?/p>

她尾音帶笑，目光掃過司徒長恭腰間玄鐵令牌——那是能自由出入賭坊的憑證。

司徒長恭突然大步上前，玄色蟒袍帶起凜冽寒風(fēng)。

他逼近時，衛(wèi)云姝聞見熟悉的沉水香，恍惚還是大婚那日紅燭下的溫存模樣。可此刻他眼底的陰鷙，倒像極了祠堂里那些猙獰的祖宗牌位。

“你要怎樣才肯罷手？”他嗓音壓得極低，喉結(jié)在緊繃的脖頸間滾動。

衛(wèi)云姝撫過案上灑金文書，朱砂手印艷如凝血：“世子說笑，明明是國公府要給我個交代?！?/p>

她指尖點在“自省三日”的條款上，金鑲玉護甲叩出清脆聲響，“二公子既敢動御賜之物，想必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正廳忽地灌進穿堂風(fēng)，卷起滿地賬冊紙頁。司徒長恭盯著紛飛紙頁間那一行“典當(dāng)先帝御賜鎏金香爐得銀五百兩”，突然閉了閉眼：“半月之內(nèi)，嫁妝與銀錢分文不少地歸還?！?/p>

“世子！”蔡氏凄厲尖叫，金鑲翡翠護甲生生折斷在太師椅扶手上。

司徒飛燕撲過來拽住兄長衣袖，茜色裙裾掃翻青銅燭臺，蠟淚在地面凝成血珠似的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