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戶從懷里掏出封信:“這可是他的親筆來信,約我們上京敘敘舊情?!?/p>
水匪接了過去,在燈光下辨認著,雖認不得幾個字,信尾的印章是艘大船,上有“義薄云天”的記號,千真萬確做不了假。他倆臉色立刻變了,躊躇了半刻,才不情不愿地拱手:“我們兄弟招子不亮,莫怪罪?!?/p>
鏢戶松了口氣,笑道:“都是誤會?!彼痔统鲂┥⑺殂y兩,還有一串銅錢,笑瞇瞇地遞到水匪手上,“小意思,不成敬意,給兄弟們打點酒喝?!?/p>
水匪掂了掂分量,臉色略好了些,客氣幾句。幾個人走近船舷,早有一艘小舢板守在旁邊,等著上頭的信號接應(yīng)。
水匪們一個接一個跳了下去,為首的在后面壓陣,剛拱了拱手,鏢戶伸手做了個拿來的手勢:“酒壺……請賜還。”
這群水匪跟了他們的船已是兩天兩夜,原指望今晚發(fā)一筆小財。此刻放他們脫身,前方便是京師水域,再動不得了。盤算落空,心中不由得帶了三分氣,脫手時便使了暗勁,酒壺斜斜地直撞過去,又急又快。老鏢戶并沒后退,袖子輕輕一拂,就將壺上的勁道盡數(shù)卸掉,用手穩(wěn)穩(wěn)接住了,笑道:“多謝賜還。合吾?!?/p>
水匪看他露了這一手,知道占不了便宜,無奈之下叫了一聲“后會有期”,這才跳入舢板,須臾已在幾丈開外。
少年看著船和人在黑暗中再瞧不見了,抱著胳膊笑道:“爹,這又是一撥,鏢銀還沒掙到手,路上散財童子一樣,買路錢都花干凈了。”
老鏢戶虎著臉道:“從來沒有一天省心過。”
“都怪這世道不太平……”少年伸手盤算,“見人就給,一次二兩起步,這趟下來說不定真要倒貼?!?/p>
“我說的是你,傻子?!崩乡S戶臉上全是無奈,“你功夫到不到家自己知道,貿(mào)然跟人動家伙,說不準就要搭上條命。走鏢這一行靠什么吃飯的,給我背一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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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
“人面情面場面,能動嘴咱們就不動手?!鄙倌旯郧傻亓⒃谒埃÷暷钸??!暗帜眠@封信來唬人?!?/p>
鏢戶將信仔細收在懷里,搖頭嘆氣,“唬什么人,信可是十足真金?!?/p>
他將酒壺擰緊了,仍放在船夫旁邊,“鳳君,此一時彼一時。當年何家也是尋常鏢戶,咱們與人交好。今非昔比,你自己心里有點成算?!?/p>
原來這少年是女扮男裝,父女倆一起保鏢上京城,父親名叫林東華,女兒叫林鳳君。商船從濟州出發(fā),已經(jīng)走了二十多天,離京城已然不遠。
少年笑道:“爹,你別想太多。上個月師兄還有信來,問長問短,還問您身體好不好。我看他們家不是嫌貧愛富的人……”
這句話與前幾句話不同,竟有些嬌柔婉轉(zhuǎn)的意思,林東華是個觀察細微的人,內(nèi)心止不住嘆氣,“師兄哪里是你能稱呼的,以后少提,省得叫人笑話。江湖上拜師是最大的事,三拜九叩,中人保人一樣少不得。我不過教了他兩招,他正經(jīng)師父是金刀劉家?!?/p>
少年張了張口,便不做聲了。過了一會兒,悶悶地說道:“那以后就叫何……大哥?!?/p>
林東華見她有點喪氣,便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層層剝開,濃重的香味跟著向上竄,竟是極好的鹵牛肉。鳳君輕輕地歡呼一聲,父女兩個人在甲板上坐下來大快朵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