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主頓時著急了,“差大哥,我可不敢跟人攀比,這駱駝?chuàng)右惶?,都是自家的爐灶,也不占地方,一背就走。那些打把式賣藝的,賣果子賣零碎的都交五百文,以前各位大哥手下留情,我一直老老實實地交一半……”
“那是老黃歷了,跟新官哪里算得了舊賬呢,你說是不是?!毖靡勰霉髯哟烈淮翑傋由系某閷希瑢⑺P(guān)上了。
李老頭慌了,臉上的皺紋控制不住地直發(fā)抖,手腳都沒地方放??幢娙硕⒅鴾?,連忙叫道:“各位差大哥,先吃兩碗餛飩再說。”
他慌里慌張地去盛,林鳳君叫道:“大爺,我先來的,還差三碗沒上呢?!?/p>
“沒上,是沒上……”他嘴里喃喃著,“小哥,我把錢退給你。”
林鳳君一腔熱情的期待頓時被浸進了冰水里,心咚地一聲被凍了個結(jié)實。她抱著胳膊待要爭辯,又見攤主著實為難,怕衙役再生事。她只是咬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林東華過來拉她:“鳳君,咱們先走吧,哪天碰見集市,給你買點飴糖。”
她在父親面前更不好露出難色,只得收了一把銅錢,回身上車。耳朵里聽著外頭衙役們喝湯的嘶溜聲音,心里火燒火燎的難過,自己垂著頭冷靜了一會,才端起碗來,盛了一只餛飩往陳秉正嘴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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餛飩
陳秉正嚼了兩口,忽然轉(zhuǎn)頭呸地一聲,“怎么裹了個大鹽粒子進去,齁死人?!?/p>
她愕然問道:“不會吧,我看餡兒都是調(diào)好了的?!?/p>
“就說這路邊攤的東西信不得,上回羊湯也是,又油又咸,鹽跟不要錢似的,哪里吃得下。”
林鳳君頓時來了氣,“你……”
“這么潦草,我吃不慣。”
林鳳君低頭瞧著湯里的餛飩,面上浮著翠綠的蔥花,金黃的香油,都是她夢里念念不忘的東西,被他貶得一錢不值。她賭氣說道,“我是賣力氣的出身,可沒你講究?!?/p>
陳秉正一言不發(fā),扭過頭看外面。她眼圈紅了,自己舀了口湯,大口地喝下去,咕嘟,咕嘟,明明很香,這地煞星就是矯情。
她咬著餛飩,將它嚼得很碎,沒碰見什么大鹽粒子,肉餡很香滑,湯也濃郁,挑不出一點毛病。
很快見了碗底,她長出一口氣,外面衙役們還在跟攤主討價還價,陳秉正很仔細地聽,臉上陰晴不定。
食物撫慰了突如其來的憤怒,她平靜地叫道:“咱們走吧?!?/p>
騾子剛往前邁了一小步,車夫立即扯住了韁繩,險些撞了人,“吁……”
兩個衙役攔在車前,“干什么的?”
林東華拿出路引來,恭恭敬敬地遞上去,“我們一行都是濟州人,從京城回鄉(xiāng)的?!?/p>
倆人斜著眼看看騾車,又盯著林東華身上的披風,伸出兩只手指上下捏了一通,“哎喲,這披風真不錯,上好皮子。”
林東華臉上陪著笑,假裝聽不懂,“差大哥,真是說笑了?!?/p>
“賣嗎?”
“這是一個朋友送的,不能賣。”
衙役見他不上道,立即把臉掛下來,揮手招呼人從左右兩邊抄上,“最近城里可有逃犯,給我細細地搜。”
七八個人將他圍在中間,忽然聽見一聲尖銳的叫喊,喊到最后就破了音,轉(zhuǎn)為暗啞的哭聲:“爹……你快看看大哥……他是不是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