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修斐邊燒邊罵:“程忍冬,你個笨蛋,人不是那么容易燒成灰的,老子給你火化已經(jīng)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了,你個王八蛋,別想我用錘子,把你的骨頭敲成灰?!?/p>
田修斐向來是人人稱贊的謙謙君子,念的圣人之道,不言粗鄙之言,如今竟也開口罵人,也是頭一遭了。
田修斐在程忍冬的草廬里,搜出一盒銀錢,都是這些年田修斐怕程忍冬遠在偏僻之地為官,日子清苦,寄給程忍冬資助他生活的。
對家里的排斥與反抗,讓程忍冬在面對母親的索取時,留下了一部分。
但遠在千里之外的人依舊能夠靠著薄薄信紙、寥寥幾語,束縛住程忍冬。
程忍冬留下了錢,卻束之高閣,任由自己過著清苦的生活,也不知懲罰了誰。
田修斐找到錢的時候,整個人又哭又罵,他恨啊,他悔啊。
為何忍冬不能再堅決一點,徹底與母親割裂開來,明明他已經(jīng)有反抗的心了。
田修斐一直在想,若是那信少個幾封,是不是程忍冬就能夠下定決心了。
可惜,這個答案他永遠不得而知了。
彼時,云見山正躺在草廬外面的高大的榆樹上,看落日余暉,為也如落日般墜落的生命緬懷。
聽見田修斐哽咽的哭聲,云見山走進屋內(nèi),看到一匣子金銀,還有什么不明白。
程忍冬看似是身體不好油盡燈枯而亡,但歸根究底,還是心病難醫(yī)罷了。
逝者已逝,這樣的死因,只會讓生者痛苦。
生老病死,世間規(guī)律,但心病卻是人力所致,人力所改。
可惜的是,大多是空留傷悲與遺憾罷了。
云見山蹲在哭泣的田修斐旁邊,默默陪著他,哪怕這人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云見山也想陪陪他、安慰他。
說來,和程忍冬一樣,田修斐也是個命苦的。
程忍冬自小沒了爹,田修斐自小沒了娘。
不同的是,寡母守著牌位過了一輩子,寡夫卻是納了一個又一個新人。
田修斐的母親,早在自己時日無多時,就為田修斐籌謀了。
她偷偷變賣了自己的嫁妝,加上私房,把偌大的財產(chǎn)一分為三。
一份,是她帶著年幼的田修斐藏在一私密處,一份,給了托孤的云母,一份,給了田修斐自己拿著。
臨死前,田母把田修斐送到云家和云霧書院,為田修斐留下遺言:不得功名,就不要回家祭拜她。
這遺言被有心之人大肆宣揚,也陰差陽錯讓田修斐沒了田家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