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
安定門外澄碧的穹宇下,金鼓喧闐,歡聲雷動。
韓景妍著烏角帶版綠補服,戴幞頭,和其他人一同在安定門等著。
好在秋高天霽,就算日頭下站著也不悶熱,但周圍同穿著官服的人那些竊竊私語卻讓人煩悶:“居然真的來了?淳于文英那個老嫗也就罷了,這個韓醫(yī)女乃年輕女子,怎可身側班列,和男子同朝?”“居然全不顧男女大防,穿著官服位列男子之中,自從妖后顏氏之流開了此風,真是世道澆漓、人心不古!”清晨起來把班上,此為一煩。
臭老登嗶嗶賴賴,此為二煩。
韓景妍的火氣越等越大,她雖對沒見上一面的便宜師傅淳于文英沒什么好印象,但也不愿聽著這群年齡從二三十到七老八十都有的老登小登叫她老嫗。
太醫(yī)院院判淳于文英是老嫗,那他們是什么?老黃瓜老咸菜,扔出去都沒人要的老夜香?至于你大胤朝的男女大防這玩意兒,如有吧。
太醫(yī)院里醫(yī)士醫(yī)女混雜,皇宮里更是不得了,皇帝和嬪妃混在一起,哐哐生小孩兒,男女大防有嗎?如有。
煩,想到那個靖王還半天慢吞吞過不來就更煩了。
正這樣想著,被歡呼蓋過的馬蹄與金鼓聲漸漸清晰。
軍樂一路高奏凱歌,很有幾分振奮的感覺,倒讓人不再覺得困累。
秋風卷起旌旗,朱旄漫拂流云。
玉勒金羈停駐在城門前。
靖王已卸了甲胄,一身通繡的江崖海水白蟒袍,戴銀翅翼善冠,系白玉鞓帶,愈發(fā)襯得發(fā)如烏木,膚色皎潔。
唯一美中不足者,那張不知是妍是媸的臉上,戴著一副尖角獠牙的面具,將容貌遮個干干凈凈,只能從露出的雙眼中窺見他年輕時的風采。
看起來還是個老帥哥。
韓景妍一邊如此想寫,一邊又不得不感慨男人的帥果真來源于女人的想象力,只憑一雙眼就將鬼面具下的臉腦補成何等的豐神俊朗。
按理說,靖王及諸軍凱旋,當在午門獻俘,宣了捷報,百官道賀,再去休整,命太醫(yī)請平安脈等也在之后,斷然不會像現在這樣簡單,但陛下似乎鐵了心淡化靖王班師回朝的儀式,百官皆隱隱猜到背后的暗流涌動,卻不敢說什么。
本是北伐大勝,卻只簡簡單單行了儀式。
百官散去后,靖王隨行的侍從引韓景妍在靖王府的偏殿坐了,只道王爺過一會兒便到,又上了茶果點心。
“韓醫(yī)女,按往年給淳于院判的舊例,診金是五貫并三匹羽紗。
將軍說他有事在身,稍會兒過來。
想來您等得辛苦,這都是府里制的點心,隨意進些便好。
”看來靖王雖然感覺很危險,隨時可能有兔死狗烹debuff降臨,但人還怪好哩。
習慣了做學術蝗蟲的韓景妍對此心安理得,開心地點點頭便恪盡職守地吃了起來。
開玩笑,她可是能在學術會議茶歇上和領域大佬搶小蛋糕、為了吃醫(yī)學論壇的酒店餐可以綁著生無可戀的i人導師坐導師的導師那桌,區(qū)區(qū)靖王府的幾盤小點心,根本難不倒她。
櫻桃畢羅入口酥脆,藕絲糖清香潤甜,雕酥玉露團則是軟軟糯糯的奶酪口感,吃得膩了,還有酸棗糕和碧沉茶解膩。
風卷殘云,杯盤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