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過頭,望著蘇枕雪:“我說的,可對么?”
蘇枕雪不置可否,驚訝于這家伙果然是從小就是聰明:“那你能猜得出我是誰么?”
這一次裴知寒卻搖了搖頭:“我久居南山行宮,足不出戶,不知天下事。”
蘇枕雪笑了,那笑意卻像水中月,一觸即碎,半分也未曾抵達眼底。
她環(huán)顧四周,走到湖邊一棵垂柳下,目光一掃,隨手折下一根最不起眼的,卻也最柔韌的柳條。
柳條在她手中,仿佛活了過來。
她沒有演練任何繁復(fù)精妙的招式,只是做了一個簡單到極致的,起手式。
雙腳開立,與肩同寬,身形微沉,腰背在剎那間挺得筆直,如一桿標槍。
手中的柳條被她平舉而出,看似輕飄飄,尖端卻穩(wěn)穩(wěn)地,指向了湖心那座攬星亭的飛檐。
“這是第一式,也是最后一式?!?/p>
她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清晰得如同金石之音。
“此式,名為‘定’?!?/p>
“何為定?”
“你的心亂了,槍就亂了。你的氣散了,槍就散了。是天下人都要你跪下的時候,你的槍,依舊要穩(wěn)。它得告訴你,你還能站著?!?/p>
少年裴知寒,就那么怔怔地看著她。
看著她那單薄的身影,是如何在一瞬間,擺出了一個穩(wěn)如磐石、定如山岳的姿態(tài)。
看著她手中那根脆弱的柳條,是如何在一瞬間,仿佛化作了一根能定住風浪、鎮(zhèn)住山河的擎天之柱。
那一句天下人都要你跪下的時候,你的槍,依舊要穩(wěn),像一記重錘,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了他那顆早已荒涼的心上。
這些年,他受盡冷眼,嘗遍人情冷暖。
所有人都教他要隱忍,要退讓,要夾起尾巴,如何在這深宮里,像條狗一樣活下去。
卻從來,從來沒有一個人告訴他。
他還可以站著。
蘇枕雪收了勢,手腕一轉(zhuǎn),將那根柳條遞到了他的面前。
“試試?”
裴知寒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根平平無奇的柳條,像是看到了什么救命的稻草。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那雙同樣瘦削,卻骨節(jié)分明的手。
柳條入手,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