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術(shù),在制衡,更在人心。您能為莫須有之罪,屠戮忠良滿門。他日,這天下將士,誰還敢為您賣命?這滿朝文武,誰還敢為您直言?”
“您斬?cái)嗟?,不是蘇家一門。是這大景朝的脊梁!如今北疆何在?五年前雁北門外無一漢人,燕云十六州盡數(shù)拱手讓人!”
“您以為您在鞏固皇權(quán)?不,您是在自掘墳?zāi)梗 ?/p>
“一個連自己的忠犬都容不下的主人,又怎么能指望,他麾下的虎狼會永遠(yuǎn)馴服?”
“放肆!”順天帝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不是因?yàn)閼嵟?,而是因?yàn)楸徽f中了心事,被揭開了那層偽裝后,無所遁形的難堪。
他猛地一揮手,將輿圖前案幾上的一個青玉筆洗,掃落在地。
啪!
清脆的碎裂聲,在空曠的殿中,格外刺耳。
“你懂什么!”
他指著裴知寒,手指因?yàn)榧佣⑽㈩澏?,眼中是深深的挫敗與不甘:“你以為朕想這樣嗎?朕是皇帝!朕首先要考慮的,是這江山的萬世太平!婦人之仁,只會斷送了咱們裴家,百年的基業(yè)!”
“夠了!”
裴知寒低喝一聲,打斷了他。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對自己的父親說話。
他的眼中再也沒有了半分敬畏,只剩下一種深近乎悲憫的失望。
他看著眼前這個暴怒的,試圖用帝王威嚴(yán)來掩飾內(nèi)心虛弱的男人,忽然覺得,一切爭辯,都失去了意義。
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的父皇,想做的是一個守成之君,用權(quán)術(shù),用制衡,用無情的手段,來維系這個已經(jīng)開始腐爛的帝國。
而他,想做的是開創(chuàng)者。
他要的,不是修修補(bǔ)補(bǔ)。
他要的,是刮骨療毒,是推倒重來!
他要建立一個,黑白分明,賞罰清晰的,朗朗乾坤!
一個忠臣不會枉死,奸臣不能當(dāng)?shù)赖氖澜纭?/p>
若為帝王,當(dāng)如是。
這才是他心中的,帝王道。
他緩緩地,后退一步,與暴怒中的天子,拉開了距離。
這個動作,不是退讓,是決裂。
他沖著那張空無一人的龍椅,深深地,拜了下去。
這一次,是君臣之禮,更是他與父皇之間,最后的情分。
“兒臣,有負(fù)父皇教誨。”
他抬起頭,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冷靜與堅(jiān)定。
“嚴(yán)海寧一案,兒臣,會一查到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