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靖國公府。
蘇枕雪是被一陣清脆的鳥鳴喚醒的。
她伸了個懶腰,只覺得渾身舒泰,昨夜因寒癥發(fā)作而郁結(jié)在胸口的濁氣,消散得一干二凈。
這倒是奇了。
往常寒癥發(fā)作后,她總要虛弱個日,今日卻精神奕奕。
她坐起身,習(xí)慣性地摸向枕邊,來一口宿醉之后的酒,可指尖觸到的,卻不是冰冷的壺身,而是一片柔軟微涼的……
蘇枕雪疑惑地拿起,攤在掌心。
那是一瓣花瓣,殷紅似血,形狀奇特,非她所識。
更奇的是,這花瓣明明離了枝頭,卻依舊鮮艷欲滴,散發(fā)著一股若有似無的異香。
“阿黛!”蘇枕雪揚聲道。
聞聲小跑進(jìn)來的是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婢女,她赤著足,年紀(jì)不過十六七歲,水汪汪的眼睛里含著擔(dān)憂和喜色,她像一匹健壯的小馬駒,帶著北疆姑娘獨有的英姿颯爽,撲到了蘇枕雪的床榻旁:“郡主,您醒啦!今兒個氣色可真好!”
蘇枕雪嫣然一笑,每次看到這個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丫頭,她總是能發(fā)自肺腑地愉悅。
一只手撫摸著她的青絲,將花瓣遞到她面前:“這花,你可見過?府里何時添了這種花?”
阿黛湊近了,鼻子嗅了嗅,搖搖頭,像個撥浪鼓:“阿黛沒見過,這花瓣聞著香,卻又說不上來是什么香,怪得很。府里頭,海棠謝了,梅花也快落盡了,沒有這種顏色的花呀。”
蘇枕雪微蹙。
她昨夜醉得厲害,莫不是哪個下人頑皮,從外面摘了什么野花放在她枕邊?
可這花瓣的質(zhì)感,絕非凡品。
她又想起了那個光怪陸離的夢,那個坐在紗帳后彈琴的男子,倨傲又聒噪,還有那碎了一地的酒壇。
難不成這花瓣……
是從夢里掉出來的?
蘇枕雪自嘲一笑,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信這些神神鬼鬼的。
“罷了,許是風(fēng)吹來的?!彼m然隨口這么說,但還是將花瓣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將其包了起來,打算今日祈福時,問問那位足不出戶卻知天下事的白馬寺老主持。
“郡主,今日是十六,可要去白馬寺上香?”自幼跟在蘇枕雪身邊的阿黛,在無人時就是她的妹妹,此時坐在床榻上,蕩著小腳,興高采烈地問著。
蘇枕雪頷首,忍不住輕笑:“當(dāng)然要去。你要跟著我為父親和北疆的將士們祈福,祈福之后才能去后院看小和尚?!?/p>
阿黛的臉像是開了水的銅壺,小馬駒的腦袋直接鉆在了被子里:“?。〔辉S說!”
人生如寄,一場大夢。
白馬寺香火鼎盛,即便不是初一十五,也游人如織。
蘇枕雪戴著帷帽,與阿黛一道,避開人群,往后院禪房行去。
途經(jīng)一處新辟的花圃,見幾個小沙彌正合力栽種一株半人高的銀杏樹。
那銀杏樹尚顯稚嫩,枝葉稀疏,在長安這深秋初冬時節(jié),顯得有些伶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