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寒?!?/p>
他走下臺階,一步一步,走到裴知寒的面前。
他比裴知寒矮了半個頭,需要微微仰視,才能看清自己兒子的眼睛。
“你覺得,你贏了?”
裴知寒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回視。
順天帝伸出手,替他理了理那身玄色蟒袍上,一絲不存在的褶皺。
像一個尋常人家疼愛兒子的老父親。
“嚴海寧是條狗?!?/p>
天子之言,輕描淡寫,卻石破天驚。
“是一條老狗,貪婪,兇狠,還會反咬主人?!?/p>
他頓了頓,目光深邃,像是在回憶什么不堪的往事:“可他,終究是朕養(yǎng)的狗?!?/p>
“他替朕咬人,替朕看著那些心懷鬼胎的朝臣,替朕盯著那些手握重兵的將軍,替朕,平衡著這滿朝文武,各方勢力?!?/p>
順天帝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疲憊:“這朝堂,就是個爛泥塘。你以為它清澈見底,那是因為所有的污泥,都被一塊大石頭壓在底下。嚴海寧,就是那塊最臟,最臭,卻也最重的石頭?!?/p>
他抬起眼,那雙渾濁的眸子里,
江山
他們也都是人質(zhì)。
“朕若想保他,朕有一百種法子?!?/p>
“可朕,更想保住的是你。是咱們裴家的江山。”
順天帝的聲音,恢復(fù)了疲憊。
“嚴海寧可以死。但不是現(xiàn)在?!?/p>
“不是以這種讓整個朝堂都為之動蕩,讓人心都散了的方式去死?!?/p>
他終于說出了他最終的決定,那聲音,不容置疑,如天憲昭昭。
“你今夜,太沖動了?!?/p>
“明日一早,你親自去詔獄,把嚴海寧放出來?!?/p>
“給他個體面,讓他告老還鄉(xiāng)。這件事,到此為止?!?/p>
裴知寒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有血腥氣在彌漫。
到此為止?
這道理,他不認。
可他已經(jīng)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的必要了,現(xiàn)在他更像弄清楚一件事:“蘇家,到底因何而死?”
“蘇家……必須死。”
裴知寒沒有憤怒,甚至沒有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