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覺得,那雙看似病弱的眼眸深處,藏著一個能顛覆棋局的幽魂。
……
順天二十九年。
相府的暖閣里,炭火燒得正旺,燙得人心窩子發(fā)熱,也燙得人心底的那些腌臜事,都快熬成一鍋濃湯了。
紫檀木的圓桌上,酒過三巡,菜已半涼,殘羹冷炙間,盡是權力的余溫。
戶部尚書蕭菱書那張總是緊繃著的臉,此刻也舒展開來,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松弛,他端起酒杯,敬向主座,額角還掛著幾粒未干的汗珠。
“老師,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p>
主座上,當朝內閣首輔嚴海寧,就半倚在榻上。
他身下是整張的白虎皮,身上是家常的錦袍,手中一只夜光杯,搖晃著琥珀色的屠蘇酒。
他瞇著眼,像一只在冬日里打盹的飽食猛虎,看似慵懶,爪牙卻隨時能撕裂任何人的喉嚨。
“太子年少,做的很多事,不在這長安城的格子里,難免莽撞,不就是翻了幾本舊賬?你又何必擔心?!?/p>
他呷了一口杯中的溫酒,語氣篤定:“老夫今日還去望了陛下,病已有所好轉,龍顏紅潤不少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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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椅之下,太子之劍可斬幾人?
他身側,一個面容俊朗的青年,親自為他斟滿了酒。青年眉宇間盤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陰鷙,正是他的獨子嚴瑜。
一旁,已經(jīng)入了戶部,官拜侍郎的蕭年,臉上還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亢奮,他為嚴海寧斟滿酒,笑容里帶著幾分諂媚。
那笑容,活像一只見了骨頭的野狗,恨不得搖斷了尾巴:“師公真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可孫兒還是有些擔心,畢竟那李東樾……”
嚴海寧嗤笑一聲,語帶不屑:“錦衣衛(wèi)是陛下的刀,可不是旁人的刀,這天下除了陛下不能換,其他的,可都能換?!?/p>
蕭菱書聞言,像是得了救命的丹藥,緊繃的脊梁稍稍松懈。
他趕忙雙手端起酒杯,隔空一敬,姿態(tài)謙卑到了塵埃里。
嚴海寧頓了頓,渾濁的老眼掃過在場眾人,話鋒一轉,聲音壓得更低,也更重。
“記住,這長安城,這大景朝,是姓裴?!?/p>
“可說了算的,從來不是東宮里那個,連劍都握不穩(wěn)的乳臭小子?!?/p>
話音輕描淡寫,卻如平地驚雷。
那話語背后滔天的權勢與不加掩飾的野心,讓蕭菱書剛剛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