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弈認出了來人是柳時衣,立刻眼前一亮,沖柳時衣偷偷揮手。但手剛揮了兩下,余光瞥到在身邊的太后,立刻換了手勢,示意柳時衣趕緊走。
他確實很能插科打諢和稀泥,但今天這場戲?qū)嵲谑囚[得太大,又是講到他那個基本沒印象的先太子大哥,又是講到他這輩子還沒見過一眼的長陽小姑姑,實在有點超出他能和稀泥的極限了。他現(xiàn)在連能不能保下沈溯都不好說,更何況又加上一個柳時衣……
……等等,不止柳時衣。她身后又站出來了三個男子,一臉平靜看不出情緒的那個是蕭時,嚴肅且警覺的是魄風(fēng),還有一個看起來有點驚嚇的貴氣小公子是楚弈沒見過的殷裕。
不是,誰給你們放進來的???!楚弈欲哭無淚,我二哥呢?我二哥不是負責(zé)今日大典的護衛(wèi)嗎?怎么給這幾個人放進來了?!趕緊拉走拉走,帶上沈溯全拉走。
否則他還得自我獻身讓皇祖母左相張大人三個圍著罵上一天一夜,才有可能讓這幾個人不被抓進大牢等著秋后問斬。
太后的注意力全在柳時衣身上,并未看到楚弈豐富糾結(jié)的面部活動。她眉頭微蹙,看向柳時衣,問道:“你又是何人?!”
不等柳時衣回答,太后的聲線便冷了下來:“楚延人呢?讓他負責(zé)看守,怎么現(xiàn)在什么人都往里放?!”
完了,皇祖母已經(jīng)當(dāng)眾直呼二哥全名了,楚弈感覺自己都快哭出來了?,F(xiàn)下的情形,除非他抽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以死相逼,讓皇祖母把二哥和這幾個人都放了,否則應(yīng)該沒有別的任何辦法能消了皇祖母的怒火了。
柳時衣卻是一臉無所謂,往前幾步,走到了沈溯身邊,有模有樣地沖著太后拱手行禮:“太后娘娘,小的姓柳名時衣,乃是昨夜游街救火的英雄之一。”
沈溯也沒料到柳時衣會直接出來說話,還得瑟到太后面前了。她沖著柳時衣微微搖頭。
她們的計劃不是這樣的,原本只需要柳時衣最后帶昨夜的喜婆出來,證明一下劉禮和莫氏因為神女大典的存在受過多少苦就行了。而今這樣,完全不在她的預(yù)料內(nèi)。
沈溯對著柳時衣比嘴形:快走。
快走,她可以賠在這里,但絕不能拖累柳時衣。
柳時衣卻還有心情沖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示意她安心。然后又看向太后,拿出煙裊檢驗過無數(shù)次的“柳時衣最討人喜歡童叟無欺式”的笑容。
這個笑她每次用來騙人,一騙一個準兒,煙裊拿同款笑容騙人住黑店也是一騙一個準。
“太后娘娘,您剛剛說秀女們?nèi)羰切挠兴鶎?,為何不直言,皇家不會不放人。?/p>
柳時衣看了眼太后,默默搖了搖頭:“這規(guī)矩自然是好的,但您可曾想過,若秀女們被選上之后,因為自己的心意拒絕進宮,等待她們的,會是什么?”
左相冷冷一笑:“怎么,你又要拿沈小姐那套被家族壓迫的那一套,來歸罪到祖宗傳下來的規(guī)矩上了?”
柳時衣眼睛滴溜溜一轉(zhuǎn):“這位大人所言極是?!?/p>
“……”左相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這丫頭竟是連辯解都不辯解一下,直接承認了?!
“太后娘娘,各位大人。”
柳時衣向眾人行了個禮:“小的是在流民之亂中長大的,那些因為戰(zhàn)亂流離失所的流民,因為沒東西吃什么都敢干,從偷到搶,無惡不作。賣孩子殺人,對他們而言都是稀松平常。按祖宗傳下來的規(guī)矩,這些作奸犯科之暴徒,自然是得狠狠罰,拉出去斬了都不為過。但從來沒人問過,他們之所以變成這樣,之所以餓肚子把自己餓成了野獸,是因為什么?是因為老祖宗的規(guī)矩嗎?當(dāng)然不是,是因為他們的家被打沒了,無家可歸無處可去,唯一能活下去的辦法只有從別人嘴里搶。”
“且不說自己沒了就去搶別人的東西,是多么可憎的流氓行徑。你說這些,又和沈家小姐妄議皇家禮法有什么干系?!”張青覺得面前這人真是荒唐至極,一派鄉(xiāng)村野婦的樣子,嬉皮笑臉,毫無臉面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