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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二）

這兩位平日里高高在上、威嚴無比的帝王夫婦，此刻卻如同世間任何一對尋常的父母一般，被孩子的病痛折磨得面容憔悴，眼神中滿是焦慮與無助。谷主眼見他們如此模樣，也是于心不忍。

“陛下、娘娘，我定會竭盡全力，為太子尋得一絲生機?！?/p>

皇后那顫抖地握住谷主的手，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周帝也沖著谷主微微頷首。

誰都沒想到，谷主在這周宮一住，就住了小一年的時間。

一年時間，楚瀛的情況時好時壞，大周上下，人人的心都隨著東宮起伏不定，周帝被耗盡了怒火，皇后在佛前跪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可在第二年的末尾，又一個暮冬時節(jié)，楚瀛還是沒撐住，帶著沉疴痼疾，離開了人世。

消息傳到掖庭時，江昱還在清掃積雪。下人們早就知道，他這質子放在周宮里，怕是余生都不會有人再來接他，也因此對他呼來喝去，頗為不耐。江昱剛忍著氣受下掌事太監(jiān)的一巴掌，一名御前金吾衛(wèi)便領著昭國的人快步來到掖庭，站在千瘡百孔的他的身前。

“六殿下?！?/p>

江昱許久沒聽人這么喊過他了，上一次被稱作六殿下時，他還在千里之外的故鄉(xiāng)，母后長跪在未央宮前，聲淚俱下地求父皇別把他送去大周。

“六殿下?！痹S是看他沒回過神，金吾衛(wèi)再次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

漫天細雪之下，江昱抬起頭，那人的聲音仿佛一個遙遠的幻覺。他說，太子薨了。為積皇家恩德，周帝大赦天下，送質子回昭。

就這樣，七載寒冬過后，江昱回到了自己曾經(jīng)的家。

離去多年，昭國大變，原本身強體壯的昭帝也陷于病痛之中。年幼的江昱，在一片兵荒馬亂之中，登上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坐上龍椅的那一刻，他突然回想起當年周國的二皇子楚延跟他說的那句話。

“這世間的道理都一樣，弱肉強食，沒意思得很?！?/p>

皇位之下，百官朝拜，江昱眨了眨眼睛，彷佛終于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醒了過來。而喚醒他的，是楚延那晚跟他說的話。

“只愿你我，都能活下來。”

在江昱回昭國的同時，藥王谷的谷主也離開了周宮。

自打回了藥王谷后，她便鉆在了暗谷中，沒有人知道她每日在鉆研些什么，直到一轍馬車聲碾過了整個冬日，要將她最得意的門生蕭時接走，谷主才從暗谷之中出了來。

彼時蕭時不過七歲，年幼的他一身紅衣，雌雄莫辨的臉漂亮至極。他站在谷主身邊，看著那馬車上的人走到他身邊，聲音比他身上那鎧甲還要冷酷。

他告訴他，將軍府全府戰(zhàn)死，只剩他和堂弟蕭辰。蕭時思考了片刻，很快得出結論——他現(xiàn)在，從將軍府托付給藥王谷谷主的弟子，變成將軍府遺孤了。

蕭時要跟那個全身冷冰冰的男人離開藥王谷，回昭國去。他跟谷主道別，答應她自己一定會?；貋砜此?。臨行前，他還想再跟師妹小十一告?zhèn)€別，只可惜小十一貪玩，又不知跑去了哪里。

也沒關系，山高水長，總有相見的一日。

蕭時這樣想著，轉身踏上了馬車。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去，便是天人永隔。沒過多久，一名為凌霄盟的殺手組織便踏平了藥王谷，屠盡全谷，所到之處，血燭燃燒，宛如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