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茅草屋年久失修,門輕輕一推,便響起了吱吱呀呀的動靜,打破了屋內(nèi)的寧靜。張大娘推開門,身型逆著光,柳時衣看著她的聲音,卻一陣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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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似乎又響起了花嬸那特有的大嗓門,如同炸雷般響起。那胖婦人總是一腳踹開房門,讓北風呼嘯著灌入屋內(nèi),吹得她穿金戴銀一身的首飾都跟著發(fā)出聲響。
柳時衣眼里,花嬸叉著腰走上前,用那特有的嚴厲口吻說道:“還睡呢!趕緊給我起來討飯去,別天天在這蜷著當懶貓!”
她看著面前的婦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親切感。她幾乎錯覺自己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從前,那時候的她,還有家人陪伴在身邊,生活雖然清苦,但卻充滿了溫馨和幸福。
但花嬸沒說第二句話,柳時衣耳邊再聽到的,是和花嬸截然不同的聲音:“小柳,你、你起這么早啊?!?/p>
柳時衣這才回過神來,張大娘已經(jīng)走到了她面前,看到她眼下掛著明顯的黑眼圈,心知她肯定又沒有好好休息。心中雖然哀嘆不已,但卻不知該怎么說才好,只能尷尷尬尬地說了一句。
好一會兒,柳時衣才如夢初醒地開口:“我、我還沒睡?!彼穆曇粲行┥硢?,顯然是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
張大娘輕嘆一聲:“我家做了早飯,你一會兒去吃點填填肚子?!?/p>
柳時衣低低嗯了一聲,身體卻根本沒動。張大娘見她這樣,猶豫半晌,本想走了。但柳時衣卻又抬起頭,強行拉出一個笑容:“嬸子,你不用太操心我,我自己能過好的?!?/p>
張大娘聽到這話,胸膛卻是上下起伏,再也憋不住了,第一次面對柳時衣大聲了起來:“柳時衣,你要是真能自己過好,不想讓我操心,就別天天這德行!”
柳時衣一愣,張大娘見她瘦瘦一張小臉上毫無血色,聲音一下也沒那么大了,但火氣還是在:“你、你別以為我不會跟花嬸一樣罵你,就天天躺在屋里,啥也不干!你,你再這樣,我就、我就……”
張大娘索性從腰間拔出了自己納到一半的鞋墊,虛張聲勢地指著柳時衣:“你要是天天這幅德行下去,我肯定替煙裊她們抽你!趕緊起來,吃完飯趕緊該干嘛干嘛去!我數(shù)一二三,聽見沒有。一、二——”
柳時衣被張大娘的氣勢所迫,趕緊一個腳底抹油避過她的鞋墊子,匆匆出了門去。
“好好好嬸子,我怕了你了!”
柳時衣雖然臉上雖然帶著幾分不情愿,但眼中卻不經(jīng)意間浮現(xiàn)出了一絲笑意。她知道,張大娘這通火,是因為內(nèi)心真的關(guān)心她。
流水村的市集空地上,依舊是湊了一堆人。眾人依舊坐在原地,聚精會神地盯著說書臺。只是那舉著驚堂木的不再是老錢,而是考了一輩子鄉(xiāng)試都沒考過的龐秀才,叫他一句秀才,是因為大家覺得他可憐,所以統(tǒng)一決定鄉(xiāng)試不給的名號,流水村就做主給了。
那龐秀才年紀跟老錢一般大,正講到精彩處,神采奕奕。
“就在那昭帝遇刺的緊要關(guān)頭,一無名小子從天而降,不僅護住了昭帝性命,還將英雄榜第一的凌霄盟盟主莫凌峰斬于劍下,這就是、就是——”龐秀才口條一般,但聲調(diào)卻學(xué)老錢學(xué)得抑揚頓挫,臺下眾人也是挺捧場的,沒人拆臺他打了好幾次磕絆。
柳時衣走到空地邊緣,擺好了自己的小藥柜,拖著下巴,看龐秀才在那兒說著說著,又卡殼兒了。
“這就是那昭國橫空出世的武學(xué)奇才蕭時。龐秀才,你這口條還得再多練練啊。”柳時衣接了一句,循聲望去,只見眾人齊齊望向自己,氣氛忽地變得沉默起來。
柳時衣有些不自在地避開眾人的視線,她不想看到那里面的憐憫,低聲說道:“你們聽你們的,我、我睡覺去”她說著,默默垂下頭,趴在藥柜上,合上眼。
龐秀才停了半天,才順著柳時衣的提示說了下去,這次開口竟是順暢了不少。而底下的眾人也如往常一般,繼續(xù)聽著龐秀才抑揚頓挫的講述,仿佛柳時衣并不存在一般,仿佛、仿佛一切都沒變一樣。
柳時衣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她睜開眼,側(cè)著臉看著天上的太陽,看了一會兒,竟然真的起了困意,不知不覺又打起了呼嚕。她的呼嚕聲雖然有些大,但在市集上卻并不顯眼。
然而,柳時衣并沒有注意到,人群之外,從城外的方向悄悄進來了一批陌生的黑衣人。他們四散開來,分頭前往各個商鋪門臉,似乎在尋找著什么。他們的到來,給原本熱鬧的市集帶來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