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
n
眾生百態(tài)
約莫九點光景,白連旗才慢悠悠穿戴整齊,肩頭晃著鳥籠施施然出門。
一踏進常去的茶館,跑堂的早已熟稔地將他引至專屬雅座,不等吩咐,兩壺茶便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財R在雕花八仙桌上。
白連旗指尖輕叩桌面,兩枚銀毫滑向伙計掌心:“去會仙居端碗炒肝,順道在對面買個芝麻燒餅,剩下的賞了?!?/p>
伙計眉開眼笑揣起錢一溜煙跑遠,白連旗這才慢條斯理端起青瓷茶盞,用溫?zé)岬南闫铦櫫藵櫻?,又在面上清點幾下,拿干布一抹。
收拾停當后,他半倚在雕花太師椅上,一邊轉(zhuǎn)著蓋碗,一邊逗弄籠中雀兒,在裊裊茶香里,靜待那口熱乎吃食。
酒足飯飽,白連旗輕拍兩下手,伙計立刻上前將鳥籠妥帖掛回檐下。他慢悠悠摸出袖中的蛐蛐罐,半闔著眼細聽蟲鳴,時而隨著茶館里大鼓書的節(jié)奏輕點腳尖。
日頭爬上中天時,他歪頭望向一旁的德叔:“今兒晌午去哪兒打發(fā)?”見對方只沉默以對,便自顧自敲定:“就同和居吧,怪想他們家那道糟溜魚片了?!?/p>
說罷也不取回鳥籠,隨手招來輛人力車,優(yōu)哉游哉往飯莊去了。老茶館里的伙計個個都是人精,老主顧的習(xí)慣記得比自個兒生辰八字還牢,白連旗的鳥籠自會有人悉心照看。就和德叔一樣,站在一邊絕不會在乎多一句話。
午后慵懶的陽光斜照在集市上,白連旗閑庭信步地在人群中穿行。他時而駐足把玩攤上的新奇物件,時而瞇眼打量著街邊的熱鬧,活像只覓食的貓兒。
說是消食,實則是在尋摸新的樂子。逛得盡興了,便懶洋洋地朝德叔抬了抬下巴:“去,買些棗泥酥、核桃酪送到茶館去,一會兒喝茶時墊墊肚子?!?/p>
待到暮色四合,華燈初上時,白連旗摸著光潔的下巴略一思忖,吩咐德叔去酒樓點了四樣招牌菜:蔥燒海參,九轉(zhuǎn)大腸,芙蓉雞片,油爆大蝦。待食盒備妥,這才心滿意足地坐上包月的人力車,一路哼著新學(xué)的戲文往府里去了。
這位白少爺當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就憑祖上留下的這份家業(yè),夠他這般逍遙快活地折騰三輩子也不止。
八旗子弟里除了克五、白連旗般的,多數(shù)人早已淪落到社會底層。他們當中,有的淪為沿街乞討的乞丐,有的在作坊里做苦工謀生,更有甚者墮落為市井無賴,乃至鋌而走險的亡命之徒。
張汀便是這般人物,早年間就在街面上橫行霸道,成了有名的地頭蛇。
此人做的雖是掮客行當,卻專營些見不得光的勾當?;蚴翘娉隽藢m的太監(jiān)物色年輕女子做“對食”,或是為江湖騙子物色行騙目標,有時還幫著巡防營搜羅頂罪的替死鬼。這些勾當雖不入流,卻讓他在這陰暗的市井中混得風(fēng)生水起。
與此同時,琉璃廠的“包袱齋”行當里也盤踞著一伙人,以周三和墩子為首,??繐炻樯?/p>
這兩路人馬,一伙專營地下交易,一伙倒騰古玩字畫,本不相干,卻因一樁買賣湊到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