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子引禍端
暮色漸沉,秦旭獨行的身影頗為狼狽。他的腳步略顯踉蹌,仿佛肩上壓著千斤重?fù)?dān)。實話二字,比黃連更澀,比砒霜更毒。家中已多年未見餉銀,確實被他戳中心事。
每日披著這身唯一沒有補(bǔ)丁的行頭,袖中揣著最后幾錢碎銀子,在茶樓里強(qiáng)撐的體面,今日終是被人當(dāng)眾撕破了。那些茶客的眼神,像蘸了鹽水的鞭子,抽得他脊背生疼。
秦旭突然停住腳步,望著巷口飄搖的燈籠。家中那些祖?zhèn)鞯淖之嫻偶斫Y(jié)滾動,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橫豎都是守不住的,嘆了口氣楠楠自語:“罷了,先拿出來應(yīng)急吧?!?/p>
面子引禍端
富貴雖未正式出師,眼力卻比尋常古玩鋪的伙計毒辣得多。他將那些物件細(xì)細(xì)驗看后,點頭道:“三百大洋,絕對實誠價了。若要成交便留下,若還想再看看也請自便?!?/p>
秦旭心知這已是眼下能得的最高價碼,眼睛一閉將包袱一推:“罷了,東西您收著吧。”
富貴取了銀票交割清楚,將物件收入柜中,隨即端茶送客。秦旭攥著銀票出了門,佝僂多時的腰桿總算挺直了幾分。
秦旭捏著懷里的銀票,心里盤算著:這錢可不能全糟踐了。他躊躇片刻,抬腳邁進(jìn)一家相熟的典當(dāng)行,壓低聲音問道:“掌柜的,可有什么體面衣裳?”
掌柜的從鏡沿瞥了他一眼,會意一笑:“秦爺這是想通了?花小錢辦大事,如今這世道,誰還在意新舊?“他掀開里間的藍(lán)布簾子,“巧了,昨兒剛收了幾件上好的,您里邊請。”
秦旭跟著進(jìn)了內(nèi)室,只見檀木衣架上掛著幾套半新不舊的衣裳。他伸手捻了捻料子,又比了比尺寸,最后指著兩套深色長衫:“”這兩身倒還入眼,什么價碼?”
掌柜的搓著手笑道:“秦爺好眼力。這兩套都是正經(jīng)蘇州綢緞,原主人家道中落才典當(dāng)?shù)?。您要誠心要,二十大洋拿去?!?/p>
秦旭心知這價錢確實公道——若是新做,少說也得三十大洋。雖說保不齊是死人身上扒下來的,可這年月,誰還計較這些?他略一沉吟,從懷里摸出銀票:“成,就這兩身了?!?/p>
掌柜的眉開眼笑,一邊包衣裳一邊絮叨:“秦爺放心,這料子經(jīng)洗耐穿,漿洗得當(dāng)了,比新的還體面。”
秦旭接過包袱,心里盤算著:明日換上這身行頭,總該能做一回體面人了。
秦旭三步并作兩步趕回家,三兩下?lián)Q上體面行頭,懷里揣著大洋就往茶館奔。哪成想,半道上就已經(jīng)惹了麻煩。
他正悶頭往前走,街邊一老頭瞇起眼盯著他。不動聲色的起身跟著他進(jìn)了茶館。
一跨進(jìn)茶館門,秦旭故意清了清嗓子,也不等伙計上來招呼,徑直往樓下挑了個顯眼的座兒。
“啪”地往桌上拍了塊銀元,揚聲說道:“存茶填上吧,再上兩碟點心?!?/p>
那派頭,仿佛壓根沒把昨兒的事兒放在心上——今兒這面子,他非得給掙回來不可。
茶館掌柜老遠(yuǎn)瞧見,趕忙迎上來,抱拳賠笑道:“喲,秦爺您可來啦!瞧瞧這身行頭,講究!您這才叫活得透亮呢?!?/p>
說著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道:“細(xì)水長流,可別一股腦兒都攘了。咱多少年交情了,您今兒往這兒一坐,啥都不用說了?!?/p>
那尾隨而來的老者此刻正坐在角落,渾濁的老眼卻始終沒離開過秦旭的背影。他端起茶碗的手微微發(fā)顫,“沒錯了,是曹公公買的那批料子,高矮胖瘦差不多。呵呵,老天有眼,看來棺材本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