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荊鴻回了太傅府,陪太傅吃年夜飯。
說是年夜飯,其實也不過是爺倆坐一塊兒吃頓好的,大部分下人都各回各家去了,府里相比平常還要更冷清些。
太傅自妻子去世之后沒有再續(xù)弦,妻子沒能留下一兒半女,他也沒有刻意強求。平日里那么多門生拜訪求學(xué),太傅尚不覺得孤單,可一到逢年過節(jié),那種煢煢孑立無牽無掛的感覺就涌上心頭,迫得他一杯接一杯給自己灌酒。
荊鴻今日沒有勸他,他知道師父心里不舒服,若是不讓他喝,他會更不舒服,說不準會憋出毛病來,倒不如讓他喝個痛快。
“鴻兒啊,還是你最好,知道過來陪為師……”太傅喝得醉眼迷離,拍著荊鴻的肩膀說,“為師把你當(dāng)兒子,真的,把你當(dāng)親兒子!”
“師父,徒兒也當(dāng)您是親人。”荊鴻給他夾了一筷子糖醋排骨,夾過去了才想起來,這是夏淵愛吃的,師父不愛吃甜,不過太傅沒有在意,扒到嘴里就給吃了。
太傅慈愛地摸了摸荊鴻的頭:“這半年宮里出了那么多事,那個太子又傻了吧唧的,難為你了……嗝,鴻兒啊,為師舍不得你,為師怕這是害了你啊……”
“沒有,師父對徒兒有知遇之恩,徒兒感激還來不及。”荊鴻有些好笑,師父向來律己甚嚴,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說太子“傻了吧唧”。
“哎,你不知道,為師親手把你送進朝陽宮,心里后悔得不得了,就怕這個兒子嫁出去就回不來啦,可那邊的親家是皇上皇后,為師也沒有辦法啊……”
荊鴻不太明白太傅在說什么,只能順著他的話安慰:“師父放寬心,徒兒這不是好好的嗎?徒兒會照顧好自己的?!?/p>
太傅酒勁上來,什么話都說:“鴻兒啊,你一表人才、風(fēng)華正茂,正是娶妻生子的大好時候,要不就由為師做主,給你說門親事吧?”
荊鴻無奈:“多謝師父好意,不過徒兒尚沒有娶妻的打算?!?/p>
太傅一瞪眼:“連太子馬上都要娶太子妃了,你怎么就不能給自己打算打算?難道你還想像為師一樣孤獨終老嗎!”
荊鴻道:“師父,徒兒終日待在朝陽宮中,哪有閑心照顧妻???來日方長,此事還是以后再說吧?!?/p>
太傅想了想,嘆氣道:“哎,也對,就算你現(xiàn)在娶了個正經(jīng)姑娘,也跟娶小妾似的,正房還是太子殿下,正房那邊天天都得陪著,十天半個月也見不到小妾一面,說到底,還是那個傻太子耽誤了你啊?!?/p>
荊鴻只當(dāng)他老人家醉糊涂了,給他盛了幾塊燜羊肉:“師父別想那么多了,今天大年三十,咱們不說那些煩心事。”
爺倆正吃著,大門那邊突然傳來敲門聲,荊鴻去應(yīng)了門,一看竟是陳世峰和柳俊然。
兩人提了一大堆東西,冒著大雪而來,頭上肩上都落了一層雪,進門就喜氣洋洋地道:“師父,我們來給您拜年了!飯菜還有剩的沒?家里人太多,我們都沒吃飽?!?/p>
“世峰、俊然……”看見幾個關(guān)門徒弟都如此惦記自己,太傅再別扭的性子也繃不住了,紅光滿面地招呼,“坐,都坐,想吃什么吃什么……”說著邁著醉酒步走到里間。
陳世峰問:“師父干嘛去了?不吃了?”
荊鴻笑著搖頭:“一會兒還得出來,師父盼著你們來呢?!?/p>
果然,不一會兒太傅就出來了,把早就準備好的三個大紅包給他們:“來,都是我的好徒兒,都來拿紅包?!?/p>
……
師徒四人熱熱鬧鬧吃了一頓年夜飯,太傅徹底醉倒了。
扶太傅歇下,陳世峰感嘆:“師父還是醉了好,醉了就疼我們了?!?/p>
柳俊然白他一眼:“什么話,師父什么時候都疼我們?!?/p>
陳世峰有抿了口酒,咂咂嘴道:“可惜了,還差一個人?!?/p>
柳俊然沒反應(yīng)過來:“差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