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的心情很復(fù)雜。
礙于禮法,他從不對太子的學(xué)識品行說三道四,但其實在他心目中,這位太子就是朽木一塊,若是別人來當這個輔學(xué)也就罷了,他管都懶得管,可現(xiàn)在是要把自己最疼愛的小徒兒送進朝陽宮,前路是福是禍連他都說不準,太傅著實舍不得。
去往天錦殿的路上,太傅躊躇再三,還是拉住荊鴻道:“鴻兒,你若想為官,為師他日必定傾力為你舉薦,無需勉強自己……”
荊鴻笑著截斷他話頭:“師父,多少人擠破了腦袋要進這東宮,徒兒好不容易得了機會,您怎么反倒要拉我出來?”
“宮闈多紛爭,為師是怕你深陷其中,到時縱然想拉你脫身,亦是無法啊?!?/p>
“師父切勿煩憂,荊鴻既是選了這條路,便不會后悔?!?/p>
太傅看他淡然面容,長嘆一口氣:“日后想必是喝不到你沏的茶了?!?/p>
荊鴻俯首一拜:“師父哪里的話,往后師父在太學(xué)殿教授太子,每日都可見到徒兒,徒兒定會親手為您奉茶?!?/p>
太傅想到那沁人心脾的溫茶,略感欣慰,撫著他的手叮囑:“如此甚好。鴻兒,但凡遇上什么難事,記得跟為師說,為師一定竭盡所能幫你疏通。”
荊鴻心中熨帖,感激道:“徒兒知道,多謝師父?!?/p>
兩人一路行來,太傅停下腳步:“這便是天錦殿了,不用緊張,隨我進去吧。”
皇帝倚著榻,臉色有些灰白,因為記掛太子招選輔學(xué)之事而未能睡好,聽得太傅拜見,睜眼坐正,上下打量了荊鴻一番:“便是他了?如何選的?”
太傅將先前殿上的情形向皇帝一一稟報,又向皇帝鄭重舉薦了荊鴻,直把他夸得才高八斗,猶如文曲星下凡,荊鴻在一旁聽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皇帝聽完后嗯了一聲:“既是太子親選,又是愛卿力薦的,想來不會是個庸才。愛卿為此事忙碌了這些時日,辛苦了。”
“能為陛下分憂,是臣的福分?!?/p>
“這孩子還是你的親傳徒兒吧,歸根結(jié)底還是愛卿教導(dǎo)有方,朕已命人備下重賞送往太傅府,以慰你勞苦功高?!?/p>
“臣惶恐?!辈恢趺吹模低蝗挥蟹N嫁兒子的錯覺。
“折騰了一上午,想必愛卿也累了,這便回府休息吧。荊鴻從即日起就在東宮擔(dān)任太子輔學(xué)一職,朕還有幾句話要與他說?!?/p>
“是,臣告退?!惫皇羌迌鹤影〃D―太傅心中泣血。
臨行前太傅萬般不舍地看了小徒弟一眼,荊鴻回之以安撫的一笑。
屏退內(nèi)侍,殿門重重闔上,皇帝的聲音在肅靜的殿內(nèi)被放大了:“荊鴻,從此刻開始,你我便是君臣,朕有三個問題要問你?!?/p>
荊鴻恭敬拜伏在地:“陛下請問?!?/p>
“你可知朕設(shè)立太子輔學(xué)一職是何用意?”
“臣以為,陛下是希望有人陪伴太子讀書習(xí)武,修身養(yǎng)性?!鼻G鴻答完這句,見皇帝并不滿意,遂補充道,“此人須得品行正直,又能審時度勢,不歸屬朝中任何勢力,唯一能倚仗的便是太子殿下,方可忠心侍奉,絕無叛意。”
皇帝點了點頭,問他第二個問題:“你可知伴君如伴虎?”